贺雲亦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沈加坐在长廊的椅子上。
表情呆呆的，眼神涣散，稠密的睫毛落寞地垂着，薄唇抿得有些发白。
走廊拥挤，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不小心撞到他的膝盖趴在他腿上。
他受惊回神，扶好小男孩。
小男孩鼓着脸颊，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糯米团子大的人笑起来，奶声奶气道：“哥哥，你真好看！”
沈加突然被夸，呆愣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微白的唇瓣弯起，轻声道：“谢谢，你也很可爱。”
小男孩的妈妈连忙过来牵住他，说了好几声抱歉。
她是个孕妇，肚子圆圆的，可能怀孕六七个月了。
女人牵着小男孩走开。
沈加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几秒，将要收回目光时，见有个男人拿着缴费单走到她身边，单手抱起小男孩，轻轻环住她的腰，面带笑意低声说着什么。
沈加把舌尖抵在干涩的唇瓣上，翻起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在看时间还是在等人。
突然，一道阴影从他跟前罩下。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沈加面前，过分讲究的打扮与忙碌的医院格格不入。
他神色平常，目光从沈加的发旋移到平坦的腹部，“确定了？”
贺雲亦任云上集团总裁已有七年之久，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也习惯了被人仰视。
此刻，他站在沈加面前，像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带给瘦弱的Omega极强的压迫感。
沈加紧张地攥住衣角，慌乱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口袋里翻出被他捏得皱巴巴的B超单，垂头往贺雲亦面前递，声音细如蚊呐，“您……您看看……”
他现在的姿态，不像在与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说话，更像在拜阎罗王。
贺雲亦接过B超单，一眼扫过上面的字样。
孕囊大小、胚芽……
“四……四周了……是……是那天晚上……”沈加鼓足勇气道。
他的耳根子有点红，又怕被误会，连忙辩驳，“我……我吃了避孕药……但不知道为什么……”
短短一句话，他说的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干脆是气音。
贺雲亦垂眼看他。
Omega有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此时因为紧张，浓密的睫毛接连扑闪着，在眼下形成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调查过沈加。
沈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是与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的Omega，听说马上要和张氏的小少爷订婚了。
沉默的氛围无疑令人尴尬，沈加在贺雲亦冷淡的视线下越发忐忑。
他鼓起勇气准备说点什么摆脱眼前的困境时，一行人拥了过来。
不算狭窄的走廊顿时无处下脚，贺雲亦迫不得已往前一步，小腿挤进沈加微开的双膝间。
Omega着急忙慌夹起腿，却压住了贺雲亦的腿腹。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沈加浑身僵硬，不知是该继续维持这个姿势，还是该把双膝分开。
他的耳根子更红了，仿佛滴水的红翡，珠圆玉润。
贺雲亦眸色渐深，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起来，先离开这里。”
他不喜欢这么拥挤的地方，不仅充斥着消毒水，还混杂少许酸臭的汗湿味。
正因尴尬的姿势而不知所措的沈加立刻站起来，本想逃脱局促，却忽略了贺雲亦和长椅间的距离并不足以容纳一个他。
他猝不及防撞进贺雲亦怀里，又因起身太猛，容身的地方过窄，无法保持平衡，直直往后倒去。
贺雲亦皱眉抬手，恰恰在他摔倒前拦在他的腰后，坚实有力的臂膀搂着他单薄的腰，声音微沉，“小心点。”
沈加拽紧贺雲亦的西装外套，侧脸压在他胸膛上，惊魂未定地吸了口气。
冷冽的沉香涌入鼻息，为他压下连日来的焦躁不安。
熟悉又陌生的信息素沉淀着安心的味道，让沈加下意识靠近贺雲亦，面颊贴上他的左肩。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沈加的耳廓。
他后知后觉两人之间几乎零距离，条件反射想从贺雲亦怀里退出来。
贺雲亦却严严实实堵在走廊和长椅之间，令他无法动弹。
沈加尴尬地屏住呼吸，却忍不住小口小口汲取贺雲亦身上浅浅的信息素。
最近一周，他的情绪状态很糟糕。
刚刚医生告诉他，怀孕后，他和宝宝都需要Alpha的信息素抚慰，否则会一直持续焦躁的状态，无法正常生活。
贺雲亦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半环住他的腰，带他走出拥挤的医院。
-
坐进副驾驶座，沈加垂手放在膝上，呼吸放得很轻。
他把裤子揪起小褶子，迟疑了许久，最终吞吞吐吐道：“贺……贺先生……您要这个孩子吗？”
他把声线压得很低，贺雲亦还是听出了浅浅的哭腔，里头全是不知所措。
眼前的Omega不过二十岁，因眉目带有几分稚气纯真，还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车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透出玉质的白。
因为紧张，侧脸线条绷着。
他只穿了件单薄的T恤，搭在膝上的手无措的蜷缩起来，露出稍显青白的指节。
贺雲亦不太擅长应付这么胆小的Omega，特别是他提出的问题还很难回答，于是说道：“先和我去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沈加立刻抬头。
不要孩子的话，是不需要再做检查的，直接无情地给他安排手术就好了。
他瞥见贺雲亦的下颌线，又悄悄垂下脑袋，拇指压着食指指节。
还想再问，又不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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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漂亮废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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