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清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掀开了垂幔走了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件绣着银边的雪白华服，加之他肌肤白皙，几乎是要与这天地之间的雪景融为一体。
胸前随着寒风微微拂动的墨发提醒见到这一幕的人，沈栀清并非精怪，而是人。
沈栀清被阳光下的雪地刺了一下眼睛，羽睫轻颤了两下，等到视线清明，便看到一袭紫袍的九千岁姬澈握着方才与他说过话的宫人的脖子，不见他有多么用力，但是那宫人脖颈涨红，皮肤下根根青色的血管凸出，好似随时都会裂开。
九千岁姬澈尽管将“老奴”二字挂在嘴边，但是他面容不显老态，亦是丝毫没有做奴才的样子。
他眼眸细长，眼尾略向上扬起，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眸里点染着淡淡的雪光，脸上涂抹着过于厚重的铅粉，青天白日的他便如同从地域中爬出来的恶鬼要来索命。
铅粉虽是比米粉更加的服帖，持妆效果亦比较好，但是对人体有害，即便是不会取人性命，但亦会伤害人的肌理，使面色发青，没了血色。
所以纵使有人追求美丽，亦会只用少许的铅粉，更加不会终日用来涂面。
凛冽的寒风吹动沈栀清的衣袂，他轻眯了一下眼眸，不冷不淡：“九千岁。”
他眼下就有诸多地方做得不对了，即便方才有意要躲避姬澈，但是姬澈拦住了他，他亦该对着姬澈行礼。
姬澈的确只是个奴才，但是他手握大权，还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嗜杀成性，想杀就杀了，根本不管沈栀清是何身份。
况且沈栀清的父亲是国相，那是他父亲的身份，沈栀清什么身份也没有，姬澈想杀就杀了，只是事后安抚起沈家会麻烦一点。
姬澈勾着艳红的唇瓣，更像一只又美艳又丑陋的厉鬼，“沈三公子心善，像这种挑拨老奴和您关系的奴才，老奴就替您解决了吧。”
沈栀清见姬澈话音一落，手上就开始用力，抬轿的宫人连挣扎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两眼凸出，面目狰狞，似乎已经不再进气了。
九千岁姬澈出现的突然，另外几个抬轿的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姬澈就已经掐住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脖颈。
而他自己一手扶住了轿子，这才不至于让轿子发生晃动，惊到了里面的沈栀清。
不过，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姬澈的阴戾的一幕，如此细心贴心的一面倒是甚少有人在意到。
其他抬轿的宫人不敢动，同样是怕惊扰到了先前在轿子里的沈栀清，另外就是看到九千岁后，他们腿脚发软，根本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系统：【宿主，激怒他！让他记恨你，你爱慕权贵，自然是瞧不上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
沈栀清抬眸看了看姬澈，缓步走了过去，被冻得有些没了知觉的唇瓣轻轻地抿着，没有说话，抬起脚，踢了姬澈小腿一下。
他踢地并不重，只是这一路走来，鞋面鞋底难免沾染了不少雪，如今倒是都抹到了姬澈的裤腿上。
沈栀清见自己真的踢到了姬澈，微怔了一下，他虽是有踢姬澈的念头，但是并没有指望着自己真的踢到姬澈.
姬澈内力深不可测，习武之人尚且都伤不了他，何况是一向体弱的沈栀清。
宫人们屏住呼吸跪了下来，他们控制不住的轻颤着身体，恐惧所生成的寒意远胜过风雪带给他们的冷意。
完了，沈国相怕是要失去最疼爱的小儿子了。
他们自身难保，也就不会想着要去给沈栀清求情，反倒是想着姬澈不要因为沈栀清的所作所为迁怒到他们。
“放了他。”沈栀清声音微冷，还带着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
不过，落在某些人的耳中只觉得沈栀清这是在撒娇。
沈栀清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姬澈听他的话，但是在他话音落下没有多久，姬澈松开了手，还颇为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指。
他不仅面容透着一股子死尸的白，就连着手指亦白的有些病态，好在骨节分明，生得不算是太难看。
姬澈擦到一半，缓缓抬起眼眸，眼尾向上挑起，“沈三公子怎么这么看着我？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您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听呢？”
他声音尖细，实在是称不上好听。
姬澈将手指擦了一个干净，但是没有在意裤腿上的落雪，更加没有理会被他扔到地上、这剩下半口气的宫人。
他见沈栀清的视线还停留在地上的宫人的身上，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每天宫内都会死人，您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人身上多费神。”
“你也是吗？你要是哪天死了，亦不用我多费神？”
沈栀清缓缓垂下羽睫，在这里对权力的追逐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是人就会在被他人跪拜中迷失自我，谁不喜欢凌驾在他人之上，掌握着别人的生死。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略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心中过于诧异，都忘记了身体被寒意侵袭。
沈家的三少爷已经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问题了，这是明晃晃地要寻死呀！
沈栀清的话在其他人听来已经算得上是诅咒了。
尽管怪力乱神信不得，但是仍是有人惧怕这个。
“哎呦，您说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全身上下那点配让您惦记呢？”
姬澈一边说着，一边对沈栀清眨了眨眼睛，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看得沈栀清默默移开了视线。
姬澈看到沈栀清像是难以忍受他似的将目光移开了，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不过惨白的面容配上过于红艳的唇瓣，更像是厉鬼要来索命了。
“沈三少爷，老奴没有其他的本事，就有一点审问人的本事，您若是下了狱，我可是舍不得您这张脸，一定会多多关照的。”
姬澈拷打人有特殊的手段，知道如何折磨人最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经过他手的，就没有人一个人能在活着的时候保住自己的秘密。
沈栀清自己还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跪在地上的宫人面色惨白，一脸的惶恐。
姬澈瞟了一眼那些畏惧他的宫人。
他这可就有点无辜了，因为他说的是真的，若是沈栀清真的有下狱的那一天，他一定尽心“呵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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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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