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怪物的心软，不舍得让自己的宿体受到什么伤害，或许是……更加深层的一些关系。
……再然后，烟燃尽，沈意也从梦中醒了过来。
就像是一个怕被丈夫抓住把柄的人，触手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房间整理了一下，然后才彻底消失在这个房间内。
阿婆年纪大了，风花雪月的事情就算没经历过，但也见了不少，触手的举动，分明就蕴含着情人间的温情脉脉。
阿婆亲眼看着门关上，送了口气，顿时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在了地板上。
是了。
她年纪大了，还有几年好活的，可是沈意不一样，他还年轻，他还有无限的可能，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和那种东西缠在一起吧！
沈意已经离开。
他把链子从衣服里面扯出来，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之前房间里很脏，可是为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却干干净净的……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意看到了上面细细的纹路，这些纹路一同构成了一个神奇的图案，包裹着最中间的那只眼睛。
沈意随手将项链又塞了进去。
他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意，他想休息了。
于是，沈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沈意睡着了。
隐约中，一道黑色的阴影在他的脸上徘徊，他像是试探一般轻轻地抚_摸着沈意柔软的面颊，被那种近似于果冻般的触感深深吸引着。
但当触手打算继续深入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尖端产生了一种被火灼烧的感觉。
触手撕了一声，像虫子一样胡乱扭动，又害怕打扰到沈意，只好强忍着离开。
他精准地搜索到了不适感产生的来源——是沈意的脖子。
除此之外，再也感觉不到了。
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本能告诉他，遇到碍眼的东西，直接搅碎他们就好了，可是那人是沈意，是脆弱的人类。
沈意的脖子修长，带着点玉石一般的温润感，上面一个细微的凸起……每一处，都完美地像个艺术品。
和他们不一样，这么好看的脖子，甚至不需要他怎么用力，像个漂亮但是却易碎的泡沫，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瞬间碎掉。
于是，触手忍着疼痛，在他的脖颈处继续流连了一会儿，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沈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摩挲着，可是当他废力睁开眼，却只看到了泛着霉点的天花板。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却没能发现角落里，有一团黑色物体正蜷缩着emo，他没有触碰到沈意，还受了伤，虽然以他的能力来讲，这些伤口很快就会恢复，他最不愿意错过的，是和沈意亲密接触的机会！
触手不甘心，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咒骂。
夜色深沉。
沈意睡得很香，第一次没了那种被东西缠住身体的感觉，也没了不断喷洒在耳侧的，阴冷的气体……
沈意一觉好眠，连每一丝毛孔都舒展开来，热热地冒着气。
沈意起床，和家里人一起吃早饭，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像个幽灵一般，不远不近地跟他们保持一个相对来讲比较合理且生疏的距离。
但是今天沈意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带着早饭去了阿婆住的房间里，敲了半天门，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沈意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周围的人。
“她啊！她早就走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那些人漫不经心地说。
阿婆就像是影子，一块无色无味的空气，存在与否，对他们问题都不大。
自然，她的离开也不会引起他们多大的注意。
但是沈意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亲戚告诉他，阿婆死了，死在了她的出租屋里，就连她去世的这件事，也是某个跟他并不相熟的亲戚通知他的。
那是阿婆的葬礼。
“哎，说来也可怜，她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死掉的时候，听说也是七窍流血，样子很惨很惨，哎……听说，化妆师收拾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口中的化妆师是专门做这个的，技术不要求有多高，会用廉价的口红和腮红图画就好了，只要求胆子大。
可就是这样的人，也被阿婆的惨状吓了一大跳，听说，他们也是换了两三个化妆师，才请来了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颤抖着勉强将一系列的工序完成，听说化妆师离开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阿婆这一生无儿无女，也没人帮她操办葬礼，所以啊，我们打算每一家都稍微出一点钱，凑个葬礼，不然啊，她就算是死了，也只能作为一个孤魂野鬼，无依无靠地在世界上游荡。”
这是他们的传统，他们都认为，只有□□有了归处，灵魂才能安心去投胎，开启下一段的人生。
沈意的父亲连连点头答应。
沈意胸前的项链突然神奇地发烫起来。
他在想，七窍流血，死相凄惨……会不会是那种东西找上门了？
沈意隔着那片衣服攥着项链，呼吸略显急促。
不管怎样，于情于理他都得为她做一点做后的事。
沈意怯怯地说，“不然，我就当那个给阿婆披麻戴孝的人吧，刚好，我和公司请了长假，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可以干的。”
沈意的家里人对此都很不满，可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他们也没有办法。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沈意交上去的并不是请假报告，而是辞职报告，他甚至连新工作都找好了，就是累了点，工资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说好的披麻戴孝。
为了省钱，他们拿出来的却只是最简单的衣服，两块白色的，有些发黄的布料一拼，就可以套在身上，为葬礼悲怆的氛围添上氛围。
沈意神色僵硬地走完了整个流程。
当天晚上，沈意跪在祠堂前守灵的时候，却没有忍住脑子里的困意，头一点一点的，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整个梦境都各种各样的内容填塞地满满的，大脑连转动一下都很困难，沈意只能被动全数接收这些信息。
他梦到了自己以前做娃娃的时候，正当他用红色的丝线给娃娃缝上嘴巴的时候，那只娃娃却奇迹般地动了起来，嘴巴的位置裂开一条缝隙。
布娃娃的上方笼罩着一层庞大的，挥之不去的阴影，沈意被阴影裹挟其中，苍白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沙哑地如同破旧机器运转的声音从布娃娃的胸腔中传出。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再然后，是公司里的成员，他们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褪去了那一身人的皮囊，露出了底下丑陋的样子。
黑色的触手纠成一团，粗壮的触手不断地向他涌来，将他牢牢地关在其中，像是保护，又像是一种禁锢。
“别跑，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屁！
沈意气到第一次骂脏话，他努力调动着自己并不清醒的大脑，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说了出来。
就像是深深地陷在泥潭里，沈意越陷越深，逐渐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但幸好，胸口处传来的疼痛让沈意骤然清醒。
他挣扎着睁开眼，现在的样子竟然有一种慌忙从险境中逃出来的感觉。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小口小口喘着粗气，一身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起身，关节处肿胀酸软，却没能忍住，往地上摔去。
幸好有什么东西扶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那么狼狈。
……等等
有什么东西？
这里除了一口棺材，就再也没其他东西了。
棺材薄而小，堪堪只能放得下一个身材佝偻，皮肤上满是褶皱的女人，但无论怎样，她也算是有了个栖身之所。
沈意小心地靠近了这具棺材，竟然因此获得了一些安心的感觉。
他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已经死了。”
“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所以，不用向着她那边靠，跟我待在一起吧，我才是那个真正能保护你的人。”
有个声音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沈意甚至无法分辨，那道声音的真实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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