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沈意咽着唾沫，狼狈地坐在了地上，原本干净的衣角也被沾上了污泥的颜色。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那块石头，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反击了，带着一个孩子的怒火。
沈意脑海一片空白。
他甚至连哭都忘了。
“呸，是哪个臭东西，竟然敢伤害我的人。”
声音尚且稚嫩，清脆，明显可以听出来，那是一个小孩子的童声。
正当沈意和黑雾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触手来了，他两条肉肉的短腿迈地很快，飞速地挡在了沈意面前。
他穿着披风，手中拿着幼儿园最受欢迎的玩具——一把塑料宝剑，衣服翻飞，露出他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
触手回头，安抚他，“不要担心，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那个坏人，他会彻底消失的。”
他皱着一张脸，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严肃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沈意甚至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有关于害怕的情绪，反倒是像在跟自己许下一个承诺。
一个永远也不会变质的承诺。
沈意恍惚了一下。
触手嗷嗷叫了几声，然后飞身冲了上去，刀剑一阵在黑雾上面乱捅。
黑雾:“好疼，差不多得了吧。”
触手:“不行，光是这样，还不足以体现我的勇猛，再忍忍，再让我戳两下。”
黑雾，“……”委屈巴巴。
最后，他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好吧！那就两下，两下完了以后就放我走。”
他们共用同一个身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触手现在做的事，和自己扇自己巴掌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黑雾虽然才诞生不久，但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傻，但出于恐惧，出于骨子里的敬畏，他还得不断配合。
塑料宝剑竟然能穿破黑雾的身影，一下又一下，带出肮脏的血液。
黑雾很给面子地嗷嗷叫了两声。
场面有点血腥。
沈意刚刚有点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有两滴血甚至溅到了沈意白嫩的脸上。
触手低声说，“差不多得了，快走，剩下时间别妨碍我跟沈意接触。”
沈意？
“原来那个差点就要被自己吓死的人，名字叫做沈意？
透过缝隙，黑雾看了一眼，在满目的黑暗当中，他奇迹般地看到了一抹纯白。
沈意坐在草地上，脸是肉乎乎的，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怜的孩子，怕是被吓傻了。
触手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像是一个孩子在炫耀着属于自己的玩具，“看，我喜欢的人，他叫作沈意，昨天还和我玩了过家家的游戏，他好乖，我好喜欢他。”
触手下意识忽略了沈意那时候的不配合，还一心沉浸自己和沈意美好的未来当中。
黑雾喃喃自语，“好可爱啊！”
就像是个洋娃娃，五官精致，小小的，让人产生了无穷的保护欲。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吓人举动，或许……自己应该用温和一点的语气同他说话的。
触手的分享欲过去后，浓浓的占有欲却充斥了他的心头。
他猛然看着黑雾，用一种看着情敌的眼神，“我警告你，沈意是我的，不要打他的主意。”
黑雾漫不经心地看着沈意，他还愣在原地，像是一尊用木头雕刻的雕像，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好的，我知道了。”
他躲在了树荫后面，久久不肯离去，看着触手装模作样地安慰他，替沈意擦去脸上的血迹，又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坏人已经被打跑了。”
沈意愣愣的，被人扶着起身，因为腿软，差点还摔倒在了地上，被触手扶住了，触手贴在沈意耳边，似乎在讲些什么，从他一开一合的嘴巴分析，估计是在让沈意下次小心点。
黑雾低声喃喃，“他会后悔的。”
不知道是后悔什么。
是后悔捉弄沈意？
还是带着炫耀心情，指着沈意介绍，这是他喜欢的人？
黑雾只知道，自己并不想重新回到那个身体当中去了，他只想以一个独立的个体，陪伴在沈意身边。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的娃娃。
一个被沈意抱在怀里的娃娃。
他不贪心。
直到两个孩子互相搀扶，回到队伍中的时候，黑雾这才离开了这里，浓重的颜色缓缓散开。
……经过了这件事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又似乎并没有。
沈意还是不喜欢理人。
但对于触手的要求，却不再拒绝。
比如说，过家家的时候，愿意兴致缺缺地当那个妈妈，当那个被保护者，哪怕是平常自由分组的时候，沈意也会选择待在触手的身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意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不像是全然的依赖，反倒更像是一种忌惮，但是又不得不跟着他，为了换取些什么东西。
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保持的很微妙。
每当触手试探性地向他靠近的时候，沈意总会拖着他的小凳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是，万一触手离开他太长时间，沈意也会表现出明显的不安症状。
总之，对于触手来说，这一点点细小的改变也足以让他兴奋很久。
触手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身边，再次赶走了因为沈意长得好看，就莫名粘上来的男男女女，“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留在这里陪我好吗？”
但沈意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好，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沈意给他的拒绝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习以为常，根本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被拒绝后，触手还能笑着同他说话，叫他再想想。唯独这一句，立马让触手眼眶一酸，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甘心的情绪立马淹没了他。
“我会保护你的，在这里，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这里不好吗？”
“陪着我，就当我求你了。”
沈意什么都没说，只是拖着他的小椅子，朝着远处走去。
他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无声的拒绝。
无人的角落，一道黑影猛然窜出来，在触手身旁缠绕着，他虚伪地安慰，“没事，不要太伤心了，他只是嘴巴上说说，到时候又会过来找你的，不用担心这个。”
触手一脸阴沉，“我不担心，我只是在烦恼，该怎么让他留下。”
“啧啧啧，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留在这里吗？”
“因为你跟他的联系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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