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轻微的一个抬头，或是假装倒杯咖啡经过走廊的功夫，他们就能很轻易地看到沈意在一旁工作的身影。
测试代码是一个很无聊的工作。
代码这才运行到一半，沈意便打着哈欠，脑袋懒洋洋地垂到了白色的桌面上，眼睛微微眯着。
正在工作的员工纷纷起身，无论是男是女，他们都不约而同把粘稠的视线都放到了沈意身上。
沈意浑然不觉，甚至还活动了下身体，脸颊上的软肉都被挤了一点出来，堆叠在一起。
很可爱的孩子……
因为兴奋，他们再也维持不住内心的平静，脸上的面具也骤然碎裂，露出里面浓稠的黑色液体。
……可能是液体，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的东西，比如说是触手，不然没法解释，那些黏糊糊的液体为什么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可以灵活地触摸到沈意桌子上放着的橘子。
橘子被沈意细软的手指触碰过，上面留着度属于沈意的味道，他们努力剥离橘子酸甜的味道，来触碰真正的，属于沈意身上的气息。
他们已经彻底脱下那张属于人类的面具，将自己身上的另一面完完全全展现量出来，周身都围绕着黑色的气体，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气体，而是一只只细小的触手，他们都想往沈意的方向涌去，却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困在了原地不能挣脱。
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
这种声音绕开了正在沉睡中的沈意，却被扩散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声音威严，他们根本不敢违抗。
——不许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允许你们活着，只是为了让你们充当我的眼睛，帮我监视着那个人。
——但是他，你们不许碰。
那些心怀不轨的小触手被纷纷拽到了地上，他们发出了一种不似人类的尖叫声。
然后，再是彻底消失。
他们像是彻底融化了，融入到了木质的地板上，就像是一滩水，彻底消失，半点痕迹都没有。
这无疑是一种赤_裸裸的威胁。
但是员工们什么都不敢说，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低头工作，平静的房间里，不断响起了键盘敲击的声音。
他们各有分工，有人负责大脑的部分，有人则代表着手，有人肩负着心脏的功能……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之前，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但是现在，他们的目标都被高度地统一起来。
他们所在的公司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现在正不断吸收着外界的力量，滚雪球一般地胀大。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之前是个科技公司，现在却转行做起了和死人有关的行业，什么丧葬，临终关怀医院，火葬场……
随着公司业务的转变，公司里的人也开始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们似乎也染上了死人的气息，沉沉地像一块木头，但没有改变的是，他们还是像之前那样对待沈意，他们会亲切地叫沈意的名字，还会把多余的橘子分给他吃。
……对了，橘子。
沈意想起了那个被一直放在办公桌上的橘子，他想着不要辜负同事的好意，把橘子吃了。
橘子的皮格外光滑，滑到有些不正常，像是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粘液。
沈意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粘液亲昵地舔着自己的指尖，来回往复，仿佛品尝着一块美味的甜品。
沈意急忙收回了手。
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过于诡异。
他从桌子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隔着袋子，将那个橘子连同塑料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意低声说，“见了鬼了。”
代码测试完毕，代表着沈意的工作也暂时性地告一段落，他一下午都将坐在这个位置上，无所事事。
电脑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
沈意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他的同事们伸长脖子，都想看看沈意现在的样子，如同猫咪渴求猫薄荷，却顾及着刚才的情景，要知道，非人类生物吃起醋来，连自己都敢下狠手。
他们只敢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看着，目光碰撞之际，他们会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猎犬一样，龇牙咧嘴，但最终，又会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而彻底缓和。
他们视线相碰，擦出火花。
——说好了，不许和上面的人告状知道吗？
——不能光我保证啊，你也要发誓。
他们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没过多久，他们又若无其事，偷偷打量着沈意，粘稠的视线恨不得就此黏在他身上。
沈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脸上浮现出慵懒困倦的表情，他总觉得公司里的氛围越来越诡异了，抬头观望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能察觉，同事们都很忙，都在低头认真工作，偶尔还互相交流工作经验，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当然，这只是从沈意的角度出发看到的一切。
实际上，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光明正大地看着沈意，直到被发现，他们才收回了目光，所谓的交流经验，不过也只是互相打个掩护而已。
但沈意对上述的一切浑然不觉。
沈意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工作太闲了，人一闲，就很容易产生乱七八糟的诡异错觉。
有一句话这么说过，鬼怪都是从人类的幻想中诞生的，就是因为自己太闲了，才会如此敏锐，充沛到有些多余的幻想又对此进行了深入的加工和改造……这才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不然……辞职找个能让自己忙起来的工作？
随即，这个念头就被沈意本人亲自打消了。
公司不断开拓着全新的领域，反倒是之前作为支柱的编程行业，成了彻彻底底的边角料，沈意猜想，再过一段时间，自己也将会被公司解雇。
结局都是一样的，沈意选择躺平，拿N 1。
可是事实和他预料的刚好相反。
有不少同事离开这里，走的时候还眼泪汪汪的，抱着自己的用品不想离开，临走之前，还说出什么舍不得离开公司这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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