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因圣子光临而惶恐候在地下室外的罗伯·诺顿,与摆明了在背后打小报告,前来看戏的城主怒目而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备好茶水糕点后姗姗来迟的管家自然而然成为他的出气对象。

“磨磨唧唧的,我养你是吃干饭的吗?啊?”罗伯一脚踢在管家膝盖骨上,他“咔嚓”一声摔倒在地,却不敢泄露出一丝半点的痛呼——那样做非但不能气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加大罗伯的怒火。

“到底是谁,往外嚼舌根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说啊!”朝着管家蜷缩的腹部狠踹两脚,罗伯猛地转身,伸长的手指几乎是擦着城主的鼻子过去,指向身后尚且年幼的女仆。

“是你吗?”

她颤抖着身子摇头。

“不是?”罗伯狞笑,揪住她的刘海将整个人扇倒在地,潺潺鲜血从她额角流下,女仆痛得浑身发抖,抑制不住地泄出几声痛哭。

这无疑增长了他的愤怒,罗伯专朝脆弱处殴打,直到女仆濒死,城主才故作不忍地出声:“诺顿你这是在做什么?用这样的名义发泄圣子大人驾临的不满吗?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轻狂到圣殿都不放在眼里了?”

罗伯大吼:“你放屁!”余光瞥见地下室入口人影晃动,扭曲的怒容换上谄笑,咬牙低声吩咐管家:“还不快把那丢人现眼的拖下去!”随后迎了上去。

看到圣子怀里的弥亚,罗伯脸色一僵,厌恶与耻辱浮现在极尽谄媚的笑脸上,尽管只出现一瞬,却仍被拉斐尔收入眼底。

微不可察地皱眉,拉斐尔绕过点头哈腰谄媚至极的罗伯,向管家打扮的冷冷道:“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再送些易消化的清淡吃食来。”

向罗伯投去询问的目光,收到首肯后,管家恭敬鞠躬,对侍立在侧的男仆招招手,转述贵客的要求,随后亲自带领圣子前往房间。

得到吩咐的男仆则从侧门小道快速穿行,力求在圣子与管家踏入房间前布置好一切。

若是慢了一步不慎让客人看见他们工作的场景,少不了又要被老爷和管家一顿打骂。

从前有一位手艺极佳的厨娘,因怜惜小少爷的处境,偷偷递给他一块从自己口粮里省下的土豆坨坨,谁知却被醉酒的老爷撞见,当着全府所有仆从的面,活活打死了她。

从那以后,再无人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即使小小一团的小少爷比圣童还要可爱,眼眶红红的样子谁看了都心疼,他们也不敢偷偷喂他吃食。

若非夫人心善,小少爷怕是早就……

用软布一一擦拭根本没有的灰尘,男仆无声叹了口气。

可怜的小少爷,怎么偏偏觉醒的是魅魔血脉呢,落到圣殿的手里,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床头边铃铛晃动,这表明客人即将抵达房门外,男仆抚平床单上最后一丝褶皱,迅速从角门退出。

“吱呀——”

管家推开极尽奢华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的床铺又软又大,五人横着躺上去都绰绰有余。

拉斐尔把怀中不安分的少年放在床上,挥退管家。

甫一沾到软绵绵如云朵的床,弥亚迅速放开搂了一路的圣子的脖颈,整个人滚啊滚,滚到床脚蜷缩起来。

他如今还穿着受洗检测时的麻质长袍,细白小腿因翻身的大动作露在外面,腿间夹了小片艳红的被角。

红与白,格外吸睛。

拉斐尔怔了怔,把掀上去的袍子拉下来,再用被子盖住裸-露在外的白得晃眼的腿。

昏迷中的弥亚呜咽出声,踢开被子,露出更多。

拉斐尔:……

无奈叹息一声,第一次伺候病人的拉斐尔倍感头疼,只能再次将弥亚抱在怀里,圣光自掌心浮现,贴在额心,进入弥亚体内。

圣光入体那一刹,拉斐尔眉头紧皱。

长期缺衣少食导致的营养不良与胃病、经脉里堆积无数寒淤,滞涩至极。不仅如此,解开衣袍,本该细腻滑嫩的身体上,大小伤痕纵横,有打出来的也有摔出来,还有几处受到烈火烧灼。

诺顿家主的血脉天赋便与火有关。

近百年来,自平民阶层以上,繁衍子嗣愈发艰难,不少人家都对自己的孩子爱护有加,不说千依百顺,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唯恐磕着碰着。

身为一方富商的诺顿,却对幼子如此行径……

他的行为,与深渊魔物有何区别?也配嫌弃激活了魅魔血脉的少年?

满目寒凉在闻见少年猫崽似的低喃后,化为怜惜的柔和春水,拉斐尔运转圣光,一点点治愈他体内的陈年暗伤,细致而温柔。

睡梦中,弥亚只觉整个人泡在温水之中,温水流过,身上隐隐作痛的大小伤痕全部消弭,舒服得连连谓叹。

本能地,他寻觅起温水源头,手脚并用地扒拉,不许他挣脱。

拉斐尔再一次撕开赤-身缠上来的少年,又被贴了满怀,哭笑不得。

把他当作抱枕了么?明明清醒时怕他怕得眼都不敢抬,如今倒推也推不开。

少年带着哭腔的呢喃传入耳,“不要走……”

拉斐尔叹口气,由着他去了。

罢了,只是个遭受虐待的可怜孩子,喜欢抱,就让他抱吧。

……

弥亚睡了有史以来最神清气爽的一觉。

整个人像是陷在云朵里,轻飘飘软绵绵,背上隐隐作痛的疤痕被温暖的潮水包裹,潮水所过之处,病痛全消,就像是……

就像是六岁那年,饱食的午后,被哥哥抱在怀里躺在草地上,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温暖无比,悠闲又自在。

拉斐尔凝望怀中笑得甜滋滋的少年,眸光明灭。

明明已治愈完成,为何还抱着他不愿放手?

他不该这样的……

指尖触碰到肩头细腻的圆润,由推拒变为进退不得的停滞。

拉斐尔分不清,他此刻是想推开,亦或是……

更多的触碰。

因着环抱的姿势,弥亚的下巴托在拉斐尔颈窝,白嫩小脸不时蹭动,唇角轻拂,换来身下人猛然的僵硬。

“唔……”

从昏懵中苏醒,弥亚此时还带着几分睡意未散的茫然,朦胧视线里,是一张清冷的脸。

金发金眸,耀眼极了。

睡懵了的他全然将什么系统、什么任务忘在脑后,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真好看!

弥亚喃喃:“梦里,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吧?”

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但从小就喜欢美人,经常躲在府邸无人角落里照镜子自我欣赏的弥亚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

他双手捧住金发美人的脸,凑了上去。

美人,亲亲!

【你在做什么?!】

被脑中乍响的呵斥吓得一激灵,清醒过来,弥亚才发现,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对着圣子又咬又舔,下巴上还有尚未消散的牙印与水痕。

弥亚瞳孔地震,整个人僵硬到极点。

完——蛋——了!

他小幅度挪动身体,一点一点挪出圣子的怀抱,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球。

对圣子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他真的还能活命吗?

弥亚泪眼汪汪,又一次想起他手撕恶魔的传闻。

魅魔,也算恶魔的一种。

所以……

他会被撕碎。

望着缩成一个小球球独自自闭的少年,拉斐尔又气又笑。

扑上来对他又亲又咬,分明是一幅小色鬼的姿态,如今又怕成这样,他到底在怕什么?

“你……”

“圣子大人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徒手撕碎!如果你气不过的话,就亲回来吧!”

弥亚仰起脸,闭上眼,视死如归,红而润的唇微微张开,能透过唇缝看见内里一点软舌。

因不安而频频颤动的卷翘睫毛,如蝴蝶振翅。

拉斐尔手指微颤,突觉口干舌燥。

他深吸一口气。

意识到少年对自己有一些深刻的误解,他捏住少年的下巴摇了摇,“睁眼。”他决定消除这种误解。

“我虽为圣殿圣子,以消除深渊魔物为己任,但只针对爬上人间作恶的邪恶。像你这样的……”瞥见少年偷偷睁开一半的眸,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慌乱睁大,拉斐尔唇角微扬,压抑几欲出口的闷笑。

察觉到少年因为自己的停顿紧张不语,他故意多停顿一会,才继续道:“像你这样觉醒了部分魔物血脉,且只是魅魔血脉的——人,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根据圣弥尔公国律令,即使是圣殿中人,也不得无故对未犯罪者出手。”

弥亚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另外,我必须申明一点,我从不手撕魔物,你不用担心。”

弥亚“噢”了声,“我知道了,圣子大人。”

拉斐尔起身,“你不必唤我圣子大人,叫我名字,拉斐尔,就好。”

他拉动呼唤铃,早已在角门外等候多时的仆从沉默而入,端来干净的衣物与牛奶、葡萄干、浆果煮成的浓郁燕麦粥,再次从角门离去。

闻到食物的香气,弥亚不自觉咽了咽唾沫,才吃下块小蛋糕的肚子又饿了,视线牢牢锁定在冒着热气的燕麦粥上。

“我叫弥亚。”别人告诉了自己名字,自己也应该告诉别人名字,这是最基础的礼貌。

“弥亚……是个很可爱的名字呢。”

和少年一样可爱。

多恩通用语中,弥亚意为漂亮的小猫。

少年此时的形象,便像极了垂涎主人手中鱼干的漂亮白毛蓝眼小猫,发现主人不给小鱼干,急得喵喵叫。

把燕麦粥往弥亚的方向推了推,拉斐尔道:“快吃吧。”

明明饿极了,少年吃起食物来却还是小口小口的。

小猫舔食。

难道这就是魅魔的能力?不然他怎会觉得,少年哪哪都可爱得很?

与常常进犯人界的残暴魔物相比,魅魔这一总在风月小说与歌剧里频频出现的魔物,实则相当少见。

许是它们以精气为食、不喜争斗的天性使然,拉斐尔只遇见过两次魅魔。

那两次,并未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所以,不是魅魔独特的能力,是少年本身就可爱。

拉斐尔面容冷淡地得出这个结论。

【呵呵,果然是道貌岸然的家伙,某些人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你吃了!】

【居心叵测!】

弥亚:“?”

从燕麦粥里抬头,与拉斐尔对视,他原以为冰冷的眸中全是温柔笑意,哪里就要把他吃掉!

再说了,他明明说过,不杀他也不手撕他,这说明,他也不会吃掉他。

弥亚在心底嘀嘀咕咕地说着,末了附上一句:“你好笨,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可还记着,系统说他蠢呢,明明自己也不聪明!

系统:【……】到底谁是笨蛋,他说的吃,明明不是那个吃。

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

他才不在意这个笨蛋会不会被“吃”得腿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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