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给我看看。”松瑜主动地道。
鲍革一边惊奇,“你还会修手表?”一边把手表摘了下来。
松瑜看表的玻璃面没碎,要是破裂了,这年头得大城市才有相应大小的玻璃替换。她秘密一笑:“过几天修好还你。”
鲍革真怀疑她会修。可松瑜哪里会修石英表,她是另有办法替鲍革把表修好。
严丹青连忙凑过来,“哟,说什么呢?”
松瑜看他生龙活虎,那天哮喘发作时脸青唇紫的模样不再有。“我的药怎么样?”
严丹青直言:“还没用呢。”他想着发作再用,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着那罐药膏,严丹青总偶尔发笑,再偶尔发呆。
发笑是因为松瑜,发呆也是因为松瑜。
严丹青在心里比较过一番,松瑜在家境方面不如杭芝彤好,杭芝彤受过教育,松瑜不过是农村妇女,而且松瑜还有个名义上的丈夫。可是,一看到她,严丹青忍不住心思乱想,想吸引她注意力,又怕松瑜讨厌自己。
杭芝彤一见松瑜跟严丹青说话,着急地赶过来:“你怎么把鸭屁股捡回去吃啊?”
松瑜看了一会儿杭芝彤的脸,惊讶道:“你脸怎么留疤了?”
杭芝彤一下子如皮球泄气,慌忙扭头问时梓敏:“我脸真的留疤了吗?”
时梓敏仔细看了:“很淡,没有留疤,她吓唬你。”
杭芝彤又如昂扬的大公鸡,又来找茬:“你把鸭内脏还偷回去吃,脏不脏啊?”
松瑜一改之前轻松模样,神色严肃说:“那天忘记告诉你了,鸭肉性寒,被马蜂蛰了是不能立即吃鸭肉的。”
“你糊弄谁呢?”杭芝彤不信。
“吃了鸭肉,疤痕没半年消不掉。”松瑜一本正经胡说。
草。杭芝彤气得找出了镜子看,左窥右看的,脸上被马蜂蛰过本来是红色高高肿起的大包,被松瑜把毒刺挑了出来,流了一点血,晚上的时候包才消下去了一些,这几天只剩下几个凹陷的淡红色包。
杭芝彤气得跳脚。还是旁边的苗芸帮她问松瑜:“那得怎么样才能祛疤?”
松瑜模样认真:“闭嘴。少说点话,多养好脾肺。气血要是运行得好,能早点消掉。”
杭芝彤立即把嘴巴闭紧。
晚上回去,黎红雁不愧是全村最好儿媳人选之二,花生油要了一斤半,面粉三斤,洋芋地瓜土豆青椒茄子若干。松瑜见了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嫂子,你真牛!”
黎红雁高傲地道:“我只不过是看在你交了1元钱家用份上,通过我人脉多要了一些。”
“嫂子,真想不到你土里土气的外表,人还挺幽默的啊。”松瑜拉着黎红雁的胳膊,亲昵的举动惹得黎红雁一阵反感。想要挣脱掉松瑜,可松瑜像是牛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嫂子,晚上快教教我怎么裹粉炸地瓜片呢?”
“土豆你也要裹粉?”黎红雁瞪大双眼。
“土豆不用,土豆切条,炸起来好吃得很!”
农村七八点就睡了一般没什么事情的话。乡下没有什么娱乐,电灯更是少,没有村是通电的,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趁家里人都睡着了,黎红雁和松瑜十一点起来炸东西。黎红雁教了松瑜做过一遍后,尝了几口还不错,就去睡下了。松瑜切菜加炸,一共做了两个小时。
凌晨一点的时候,松瑜和海雨先走路走经过4个村再到桑树村,从桑树村坐牛车,经过十多个村寨后,再下车,爬山走一段小山路后,最后再换了一趟驴车,才能到城里。
走去桑树村的一路上松瑜和茅海雨还是有些害怕。松瑜给自己壮胆。
农村夜里可怕,是因为除了黑,还有偶尔有饥肠辘辘的狼啊、老虎啊,或者野狗跑出来叼人。
松瑜还带了一把刀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背篓里。
这下,路过第二个村,她俩很幸运遇到拦路的程咬金——三四只野狗不知从哪儿跑过来冲她们吠,狗尾巴像是一条铁鞭似高举着,不时还露出了牙齿。
茅海雨惊恐万状,牢牢地贴在了松瑜身后。不时还有啜泣:“婶婶,我怕……”举着自制的火把,背着背篓的松瑜淡定说:“不怕,咱们慢慢走。”
这不知道是看护的狗,还是山上的野狗,见人就呲着牙吠。
松瑜很镇定,领着海雨往前走。“你不怕它,它就会怕你。你越怕它,它就越凶你。没事的。万一我们被咬了,婶婶带了刀,也会把它捅死。我们只要到医院打狂犬疫苗就没事了。我们没损失,损失的是它们。”
茅海雨几乎是抱着松瑜挪着脚步的。
“别看它,我们往前走。”松瑜眼神也没正眼瞧那些瘦狗们,只是用余光判断它们的举动,狗和自己的距离等。
等走出它们的领域,终于没有狗冲她们吠了。也没有任何一只狗跟她们出来。
“狗还怕吹哨,怕鞭炮。要是带个哨子,带点炮仗,吓死它们。”松瑜说话给茅海雨缓和气氛,海雨才慢慢地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几经兜转,到了城里,天才微微亮。
就像是一块被雨淋得发青发蒙的染布,挂在了上空。这就是城里的早晨。
松瑜看到了县城的模样。实际,这县城叫彩云乡,对于甘蔗村这些农村,这勉强算得上城。
街上越往前走,店铺不少,鳞次栉比,犹如是彩旗一样排列在街的两旁,这个点还没有开门。
招牌和门店的装横都很古朴简约,色调简单,大多是红白蓝黄等单一色泽。县里的墙上还印刷了标语:“破皮鞋莫扔掉,回收加工造肥料”,“养成节约美德,支援国家建设”,“敢想,敢敢,苦干,巧干”,“比劳动热情,比生产干劲”。宣传鼓励艰苦奋斗,真像松瑜看过的怀旧电影还原的那样。
清晨还有一点冷风,出门前特意让海雨多穿两件衣服。刚才在路上的牛车和驴车上,海雨睡着了几次。松瑜怀着警惕心一路睁着眼,因为怕孤儿寡母似的俩人被拐了。
松瑜和海雨走在街上,松瑜大致逛了一下县,看县的各种建筑规划。知道工厂在哪儿,副食粮油店,饭店分布在哪些地方,医院和县政府都建在哪儿等。
顺便,松瑜到副粮食店里,问了下肉价和粮食的价格,松瑜估摸了一下价格,算了利润后心里大概有了一个价格。县城里很少河鲜卖,大概是因为粮食统一管制的原因,河鲜在小县城里不好凭粮出售。
选了一处在人来往最多的地方,松瑜把摊面安置在这里。她先把竹篓用油纸包着的炸土豆拿出来,竹篓里是两条鳝鱼和二十多只河蟹。
把带来的干稻草摆在地上,上面放上河蟹和鳝鱼。
因为怕鳝鱼会死,刚才在山路上颠簸了这么久。
松瑜旁边是一家饭馆,松瑜上去,给了开门的服务员打招呼,让海雨道:“叫声哥哥。”往年轻了的叫。
“哥哥好。”海雨学着松瑜教她的问候词,她父母从来没有教过她这些。
“劳烦哥借我们一瓢凉水。”松瑜道。
半个干葫芦瓢盛的水,被松瑜浇在了鳝鱼、河蟹和早就干了的稻草上。鳝鱼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吮濡着甘露一样。也有好几个小时里没碰过水了。
松瑜又借了饭店的板凳和一个圆篾,板凳上放在一大张圆篾,圆篾上是油纸,油纸上是罗列摆好的各式炸物,炸土豆,炸青椒,炸茄子,炸地瓜片,炸洋芋片。
松瑜让海雨拿了两块炸好的洋芋茄子片给刚才借她们东西的服务员。服务员乐呵呵地收下了,心道,这对母女真会做人。
人多了,海雨看着逐渐出来的太阳,和街上走动的人。她没到过城里,她发现城里的人都不用干农活,真神奇!
松瑜吆喝:“卖炸物咯,卖鳝鱼螃蟹咯,好吃新鲜!隔壁小孩都馋哭咯!”
海雨有些脸皮薄,松瑜的广告词带有一点幽默,只是乡音不够,有点儿过分标准的国语了。
松瑜感觉自己好像喊不对,问向海雨:“你帮婶婶翻译一下,‘卖炸物咯’用彩云话是怎么说的?”
海雨一句一句教松瑜,松瑜学了好几遍,师承5岁乡音伶俐的小孩,彩云乡的乡音广告也喊得有模有样的。
“卖炸物咯,卖鳝鱼螃蟹咯,好吃新鲜!隔壁小孩都馋哭咯!”
松瑜喊得很活泼,她这种拖长声调的喊法是喊不累的,可又能大声,充满活力和干劲。
海雨性格容易腼腆,村里人一多了她也羞答答怕见生人。现在街上时不时人来人去,本来海雨一声不敢发,松瑜鼓励她:“婶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对,你喊一句给婶婶听听,标准彩云话是怎么样的?”
海雨蚊呐般大小的声音斯文地念道:“卖炸物咯,……卖螃蟹咯……”
松瑜学着她的乡音喊,只不过松瑜的声音洪亮且自信,在声势上,喊出了一种皇帝摆地摊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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