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病 11

这是致命的猫鼠游戏。

夜半三更,他旁若无人地走进姬袅的卧室,在床前角落里用着一双黑洞洞的恐怖眼睛审视着姬袅,冷漠地看着姬袅在被子下从惊醒到失态,又从失态转变为隐忍不发的模样。

他拿着一本名叫《爱之路》的书放到被入侵者的床头柜上。他不爱说话,比起人类更像一只野兽,于是如野兽捕猎时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步步紧逼,又如野兽不通人言般只懂得用诡异森然,甚至称得上是剥皮拆骨的恐怖目光盯着姬袅。

这又是恐怖作品中的什么戏码?

姬袅看不明白,只觉得高高在上的猎食者用着全然**,带着让他心惊肉跳的食欲在打量着他。他心下狂跳,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然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放到了床头柜上的那本书上。

夜间的宴端非常符合恐怖作品中的惊悚角色定位,阴暗、沉默,静静站在黑暗角落中等待,和血浆片里的杀人狂如出一撤。

姬袅伸出手时,只觉得他的视线就像是一道铁钩,钩在了雪白的皮肉上,强烈的食欲在目光中展现的淋漓尽致,滚烫、瘙痒,简直就好像他在用烧烫的铁钳狠狠挖下姬袅的一块肉、舌头接住了他的一滴血。

必须要尽快转移他的注意力。

让他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姬袅的血肉之上,而是其他的地方。

还记得昨夜诡异柔软的触感,姬袅的手抖了抖,他讨好地抓起了那本书,试探性地询问:“你……又来找我了,是想要我替你读这本书吗?”

他转眼又想到面前这个人格,正是宴端分裂出来的“宴慈”,刚好白天宴端让他想办法和宴慈的尸体交流,于是抱着书认认真真地快速翻阅了几下。

再抬头时,姬袅已经能够做到足够真诚至极,他不想在情感这个东西上撒谎:“你是想让我在白天读这个给你听?你想让宴慈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这个东西真的非常奇怪,甚至非常独特和奥妙,是难以想象的……复杂,我不确定宴慈能不能懂得里面的意义。”

眨眼之间,这个宴端的眼神变得非常恐怖。

他瞬间暴怒,冲天的怒意几乎要从刹那间绷紧的肌肉当中宣泄出来,连带着杀意随着愤怒气势汹汹地沸腾暴涨。

几乎像是野兽在咆哮,但姬袅没有听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他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夜间宴端的神经。眼见情况急转直下,他下意识起身抓住了这个宴端的手,被森然的寒意冷得一个激灵。

宴端忽然一僵。

他癫狂的眼神落在姬袅牵着他的那一只手上,寂静、无声。

温热柔软的手牵着宴端冰冷粗糙的手掌,姬袅故作镇定地勾着他的掌心,安抚他,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去等待他的反应,并且小心翼翼地解释:“情感是十分复杂的理念,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探究,人类甚至出了无数种题目,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假想情境来分析它。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也不懂它,宴慈没有接触过与它相关的信息,他喜欢直来直去、直接动手,这样的性格和感情恰恰是相反的。”

按照模拟电影里给出的片段,如果是真正的宴慈,估计压根不明白姬袅在说什么。但面前这个“宴慈”,是由心理医生宴端人格分裂出来的。姬袅觉得,他一定能理解。

就像此刻,他没有任何动作。

姬袅甚至可以说,他一定是在思考。

姬袅迅速顺着杆子往上爬,屁股往后挪了挪,给还在死死盯着他的宴端空出一些位置:“既然来都来了,要和我一起看吗?”

他想用手拍一拍空出来的床铺,但是却抽不出多余的手来。

于是姬袅只好讪讪一笑,他最擅长做出这种有些羞涩、惭愧的样子,就好像一朵徐徐展开花瓣的蔷薇。

他动了动,试图把刚刚主动挤进宴端掌心里的手抽出来,却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姬袅咽了一下口水,如履薄冰地仔细看了这个宴端一眼。

他谨慎小心地开口:“你觉得我给你读书怎么样?但是这本书的内容太多,读完一页就需要翻到下一页,我需要空出手来。”

他的呼吸放的很轻很轻,声音也极其缓和柔软,几乎带着乞求与诱哄,生怕惊动了眼前的男人。

面前的高大人影不为所动。

他甚至根本不在乎姬袅现在究竟说了些什么,眼睛又回到了最初便散发着强烈香气的地方,那种铁锈的气息简直让他口舌生津,如饥渴的饿犬般喘息着,疯狂分泌出大量唾液。

见了那饥肠辘辘的贪婪洞窟,黑洞洞的眼睛看的姬袅心里一紧,他再次感受到了脑后一如昨日时那种“危险!快逃!”的警铃。

这个宴端不理会姬袅说的话,哪怕他偶尔真的会思考其中的含义,但他完全不在乎。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在乎?

姬袅心急火燎,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他甚至心里有些委屈,眼眶发热酸软,只觉得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K-013又在休眠,每晚它都要休眠,姬袅找不到可以求助的存在。

宴端的嘴缓缓张开,雪白锋利的獠牙闪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光亮,尖锐的程度完全不似正常人,那是一口刀尖鲨鱼牙!

难怪那天夜里姬袅手指上的伤口被刺的那样深入。此时这些尖牙利齿再次沉入雪白莹润的手背,手背的主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石榴籽般的圆润血珠在视网膜上爆开……

姬袅简直如同冷水浇头,分明是夏天的燥热夜晚,他却觉得从头到尾都沉浸在了冰冷的寒潭之中,被巨蟒死死搅紧,连手上的伤口都逐渐没有了感觉。

第一口是手背,上面没有多余的肉,表面的青筋与血管遍布似画。

第二口是大拇指,这里的指肚最柔软,好似牡蛎般多汁。

第三口是食指,同样的位置,一次又一次被咬开。

第四口是中指,这根手指最修长。

第五口……第六口……第七口……渐渐的,姬袅迟钝地感受着每一根手指被冰冷的口腔啃咬的感觉,冻得他浑身出着冷汗,黏腻到想哭出声。

他就像是待宰,不,是已经开宰的鱼肉,在砧板上被宴端一片、又一片品尝,直至被囫囵吞枣尽数吃得一干二净。

还未被开膛破肚。

姬袅满头大汗地重新睁开眼睛,宴端黑洞洞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狰狞又**的食欲呼之欲出。他抽噎了一声,只觉得满手都是口水,连恶心都感觉不到,只有满心的茫然。

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明明是在听姬袅说话,虽然完全不在乎,但每一句,他都听进去了,思考过。

要是在这里被活生生吃掉,只剩下一堆白骨,甚至眼前的男人还会咀嚼着他的骨头恋恋不舍……一想到这儿,姬袅的胃部瞬间翻山倒海,差点吐出来。

——冷静。

——冷静。

耳边又回响起父亲的声音,姬袅喘了口气,挣扎着和忽然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的宴端对视,那感觉,就像是天灵盖被人活生生剖开了。

宴端分裂出了宴慈,他最在乎宴慈什么?

宴慈的一生,不像是纯粹的人,也不像是完全的野兽,他不人不兽。人类最在乎财产,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名声、钱、情感……都是财产,而宴慈什么财产都没有。

他只有一副身体,与一个姓名。

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只有一个名字还在他们之中出现。

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姬袅磕磕巴巴想要说话,却猛地抽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膛在疯狂起伏,脸上冷冰冰一片,原来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哭了起来。

宴端是因为这个才忽然抬头看他的。

他不在乎姬袅说的话,不在乎他的乞求,也不在乎他的疼痛,却在姬袅哭得结结巴巴、抽抽噎噎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俯身挨得姬袅很近、很近,近到连呼吸都快交融,姬袅抖着睫毛,白花花的眼睫毛被酸涩的泪水打湿,厚重到很累的地步,像是鸟儿被打湿了羽毛,扑扑扇扇艰难地垂打着翅膀。

他看着姬袅通红的眼眶,还有被泪水冲刷过后青金色的虹膜。然后,透着森然寒意的手掌袭来,姬袅呼吸急促,以为眼睛要被他活生生给挖出来,“别,宴慈,不要挖我的眼睛。”

宴慈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之中,悬在姬袅的眼睛上方!他的手指上还沾着姬袅手上的血液,好似鲜红的浆果,一滴、一颗,顺着重力滑到骨骼分明、结实有力的腕骨,在姬袅双眼的上空,摇摇欲坠。

姬袅:“!”

哀求过后,眼见那些血珠就要落下打在眼球上,他霎时间紧紧闭上眼睛,满心都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然后,姬袅就感觉到,一只手指掠过了睫毛,在上面捻了捻。

那手指,冰得像铁,满是茧子,粗糙至极。在柔软的眼皮与睫毛之间,只是轻轻一捻,就好像铁片剐肉,生生疼得姬袅的眼角又滑下一颗泪珠。

宴慈把那颗泪珠搓开,指下的皮肤越来越红,眼泪越搓越多。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到了后面,他终于厌烦地收回了手。

只是还是觉得奇怪。

让老师们久等啦,今天的更新迟了一点TVT

还有迟来的七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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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生病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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