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病 06

“你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粗粝的声音,吓了姬袅一大跳。他猛地起身向后,转头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害怕的余味,眉梢微蹙,两颊生晕。

这些人来来去去,竟然无一人像是活人,行走间一片死寂,似乎连衣物的摩擦声也被这栋建筑活生生吞掉。

姬袅立刻抬头。

仅仅看了一眼,他的背脊就忍不住陡然僵硬。

后方站着一个分外瘦削的男人。

很高,高到足够居高临下地看着姬袅,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雪白口罩,用着一双堪比铁钩的眼睛冰冷俯视着姬袅。

这双眼睛带着点灰蒙,给姬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倏忽间立刻反应过来——

是他!昨晚的那个男人!

那双眼睛中的冷漠带来的震撼就像手指上的那一圈伤口,触目惊心。口罩蒙住了他下方的脸,姬袅只能看出他的鼻梁分外高挺。

姬袅缩了下伸出去的手指:“是你……”

他被铺天盖地的震惊蒙蔽了双眼,飞快眨着眼睛,视线在男人的工牌上停滞。

只见白大褂上夹着一张工牌,上面赫然写着“宴端”二字。

可是……可是……文件上的照片显示,宴端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已经毁了容,巨大的疤痕宛如蜈蚣,从太阳穴攀附到眉宇,密密麻麻的针线细脚像分明的锯齿。

姬袅还能记得,照片里,怨恨愤懑的视线几乎能够穿透照片,而现在……

这个世界的现代整容体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甚至连一个人的情绪也能变得这么快?

宴端冷得像是一具尸体,但还有一丝人气。戴着的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但没有遮盖住他的额头和眼睛。

他皱着眉毛,无视了姬袅的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瓶子,朝着姬袅扔了过来。

姬袅下意识手一抓,接得稳稳当当。

他摊开手心一看,是医用酒精。

宴端似乎并不喜欢说话,从开始到现在他只说过一句话,姬袅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还沉浸在震惊的繁杂思绪中,讷讷不语,只顾着盯着他,一言不发。

宴端瞥了他一眼:“消毒。”

好嘶哑的声音。

姬袅的重点落在了这似曾相识的音色上,没有反应。

宴端比冰块还冷,理都没有理他,自顾自在朝今推过来的推车里抽出了几把工具放在一旁临时用的准备台上。

骨钳、锯子、手术刀、软管、标注着福尔马林岑克尔溶液的容器……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被宴端按照看不懂的顺序一一放好,然后——

推到了姬袅的面前。

尖锐的三角锯齿闪着光,刺痛了姬袅的眼睛。他迅速反应过来,把乱糟糟的心绪藏好,喉咙间“咕噜”一声,干涩不已。

他想到了朝今前面递给他的文件夹,里面有一页文件提到过,宴端是作为特聘指导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宴端正在准备剩余的工具,闻言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再在准备台上加了一把扳手。

等到准备完毕,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对姬袅的话做出了回应。

那一眼虽然足够瘆人,但显然带着十足的人气,姬袅松了口气。

不,这不是昨晚那个鬼一样的男人。

想到昨晚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姬袅有些晕眩。他把医用酒精的瓶子放在了衣服口袋里,空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乓乓——”

刺耳的声音骤响。

姬袅头皮一紧,发现是宴端拿着一把手术刀不耐烦地敲响了金属容器,似在催促他。

两个人的动态一目了然。

姬袅正在被动接收宴端给予他的信息。

他来不及多想,已经率先被宴端牵着鼻子往前走,被他所给予的关注与信息带头,让自己进入了对方的主控,忽略了其他的问题。

姬袅沉默一瞬,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宴端手里的手术刀闪了一下,他转身盯着姬袅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吞吞地开口说:“第一步,剔除腐肉。”

“你来。”

他说,把手里冷冰冰的手术刀放到了姬袅的面前,似乎不想和姬袅有任何意思的接触。

“我来?”

姬袅吓了一跳,在棺材里面的尸体还有准备台上看来看去,忍不住仰头看向宴端,“不需要把他放到手术台上再……再切吗?”

说到最后,他嘴里有些含糊,总感觉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什么猪肉在割。

宴端看了一眼棺材里面,淡淡地说:“已经死了,用不上。”

随后,他弯着腰,挽起袖子仔仔细细给双手消毒后,戴着橡胶手套,用专用的笔在尸体上严丝合缝地勾勒出需要去掉的地方。

他让姬袅半跪着,手里拿着手术刀,比划着该切掉的地方。

要切掉的地方太多,腐烂发臭的地方也数不胜数,姬袅眼前发黑,额头渐渐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宴端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只见他目光在姬袅的双手上逡巡,在黑色的皮手套上停留片刻,忽然问:“你的手,消毒了吗?”

戴着皮手套拿手术刀?

姬袅以为他的意思是这个,握着刀的手用力一紧。他只是紧张,但是锋利的手术刀却蓦地下沉,割开了腐烂的皮肉,卡在了骨头里面。

如同在切豆腐。

泛白的皮肉,黄色与血色还有腐臭的水在眨眼之间,交织着迸开。

呕了一下,姬袅匆匆忙忙放好手术刀,在一旁反胃。他实在不想干这种事情,随着恶心的感觉在胃袋里面来回翻涌,姬袅喘了几口气,红着眼角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我……我不太想做这个,休息一会儿吧。”

下意识要求停止后,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可以随时要求停止的。

他的声音忽然强硬起来:“我不想做这个,宴医生,我不是专业的。”

宴端的资料上有写他是由外科自行转到心理科的医生。罕见,但绝非没有。

像是意识到了地位的颠倒,姬袅下意识想要掌握主控权,他坐在椅子上歇了两口气,仰头向着沉默不语的宴端说:“你是专业的,你来吧。”

“毕竟,父亲他也要求,一切都要做到最完美。”姬袅说,他的语气虽然强硬,但一双盈满了生理性泪水的蓝色眼睛里却充斥着可怜的意味。

宴端没有动。

听到“父亲”两个字,他才冷冷扫了一眼姬袅,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干脆利落地拿起了一把新的手术刀,手起刀落才几个回合,膨胀发白、腐臭难耐的肉就堆满了废物篓。

血糊糊一片。

落到姬袅的眼底,就好像看了一场活灵活现的血浆片。他脸色发白,微微垂着眼睫,本以为就快结束,却听到了骤然响起的切割声。

姬袅浑身发软,几乎以为听见了骨头的嘶鸣,“嘎吱嘎吱——”

他抬眼一看,宴端正拿着一根才将将取下来的腿,细细观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浑身已经被黄绿鲜红染湿了衣物,他右手拿着几根医用的钢钉,正在被锯开的腿间对比。

姬袅面色灰白,甚至有些麻木了。

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从震惊-慌乱-恶心中走了几个来回,整个人像是在坐过山车,浑身被吓得瘫软,背部湿了一大片。

他坐在椅子上,连自己的手指都不能控制,在空中发着细细微微的抖。

——冷静。

——深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平复了好几个来回,在宴端终于找到合适大小的钢钉,准备把腿钉回去时,姬袅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手指了。

他连牙都在泛酸。

手指上的咬痕似乎在疯狂跳动。

“咚——咚——咚——”

沉闷的锤砸声,一声、又一声地落到耳边。

姬袅终于忍受不住,抓着救命稻草般的文件夹从室内猛地冲了出去!

直到回到室内,他锁上门,背靠着门慢慢坐在地上时,两只手还在发着抖。

中间有人来敲门,声音迷迷蒙蒙像是隔了层雾,姬袅没有在意。

等到室内都黑了一片,窗外浮现出黢黢月光,脑袋里陡然响起一道机械音时,姬袅才有了实感。

苏醒的K-013说:【你好,宿主。】

姬袅愣了一下,“你是K-013?”

“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很快振作起了精神,言语间充满了希冀,“那么结果呢?我已经碰过尸体了,你解析出来什么了吗?”

他在意的是这个。

此时大脑乱乱糟糟堪比毛线团,竟然也还能从中抽出最关键的线条。

K-013:【抱歉,可以参考的数据太少,需要更多的样本数据。】

姬袅怔了怔:“意思是我还得接触更多的尸体?”

【嗯?】K-013解释,【不需要,我要检测解析的是你的手对客体做出的反应,你的手才是主体。只要时间一长,早晚能够解析出更多数据。】

姬袅没吭声,有些蔫蔫的。

见姬袅沉默,K-013话题一转,【最开始给你的资料不全,但已经向你告知风险。】

【你的身份是恐怖作品里的人渣。】

【放在恐怖片里,一般都是那些贪生怕死、多情无情、慷他人之慨、手段卑鄙的配角炮灰,坑害主角、反派或者路人,让其受尽苦楚,体会凄惨。使得善良的人变得丑陋,无辜的人不得好死。】

【前期难度降低,会让你从亲密关系着手。】

【所以按照某一些情感作品来讲,这种定位会被称之为渣攻,有生命危机的风险,但请放心,不会危急宿主的本体。】

提及这个,姬袅稍微来了一点精神,他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并“哦”了一声,像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面对喜欢又惊奇的事物,被迅速夺去了注意力。

蔷薇色的唇边飞出两个醉人的梨涡,他忘记了刚刚受到的震撼,不在意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性命,语气略带惊奇与兴奋:“亲密关系?”

“是哪一种亲密关系?爱情?亲情?友情?”

然后他克制住自己,漫不经心地问起那些或将被自己祸害的人,“他们漂亮吗?听不听话?”

K-013沉默,数据投放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个世界比之前预想的发展进度还要靠后,现在已经到了恐怖作品的中期阶段,再过不久就会达到应有的高/潮。

它迟疑了一下:【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世界的“他”已经过了听话阶段。】

【而亲密关系……】K-013说,【他是你这个角色单方面的狗。】

和亲友聊天。

亲友:对叫谁是狗这种形容不反感了。

我:我是爱狗人士。

亲友:不是那种啦,是说别人是狗。

我:叫狗是夸!因为只有忠诚勇敢,有炽热情感的人才能像小狗!所有小狗人设都是完美的!不管是凶狠还是可爱!

亲友:现在能get到啦,不是侮辱,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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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病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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