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婷葬在城郊的公墓里。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空中，四周显得格外宁静。
唐霜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这是周婉婷生前最喜欢的花，有时候周末出去和她逛商场遇到花店，总会买上一束带回宿舍。
她缓步走向周婉婷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见。
“婉婷，我们来看你了。” 唐霜轻声说道，将手中的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李思远和沈文彬也依次摆放上祭品，而后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唐霜。
“胡林、朱成杰和孙超都已经被抓住了，案件已经移送检察院。经医学专家的研讨鉴定，重新规范了CAT救心术的具体适用人群，建宁大学附属医院对于药品的签发流程也……”
唐霜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婉婷，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雾气，温柔地洒在墓碑上。
就像是周婉婷本人一般柔和。
唐霜抹了抹眼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好了，回去吧，还得理卷宗呢，检察院那边在催了。”
“我还以为你会借机病假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开庭正好修养的差不多。”
唐霜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到底是领导，这脑子就是转得快。”
唐霜说完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不行，我觉得可能还是要去查一查，感觉是受到了内伤。”
沈文彬忍住笑意提醒道：“你子弹擦伤的是左肩。”
趁李思远去取车的功夫，唐霜叫住了沈文彬。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晨光洒在沈文彬的肩上，映的他整个人柔和温暖。
沈文彬微笑回道：“你不是都已经审过胡林了？”
唐霜啧了一声，沈文彬这个家伙这么多年倒还是没有变过，依旧是只笑面狐狸。
不过她倒也理解沈文彬先前没有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知她。
胡林这人学术名声有多好，私生活名声就有多差。
他多次以出差、研讨会、指导论文之类的借口，威逼利诱所带的女生。
之所以会安排周婉婷上那台手术，让周婉婷背锅，就是因为周婉婷拒绝了胡林的潜规则。
唐霜也跟着一起学着沈文彬那狐狸笑：“胡林被关进看守所的时候摔了一跤，他那地方，估计离废人差不多了太多了。”
沈文彬故作惊讶地问道：“他自己摔的？”
唐霜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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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移送检察院之后，事情算暂时告一段落。
唐霜先前停职调查的结果也该出来了。
因为还没有正式宣布调查结果，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还处于停职的阶段，所以算是光明正大穿着便服，敲了敲老王办公室的门。
“进来。”老王的声音依旧洪亮。
唐霜推开门，看到王伟正坐在办公桌后。
她走上前去，站定，立正，敬了个礼：“王局，您找我。”
老王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唐霜，关于你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老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道：“唐霜，调查结果表明，关于针对你受贿的举报并不属实。”
唐霜松了口气，忍不住嘴角上扬，正准备夸几句领导英明神武，就听到老王继续说道。
“但是，关于你在工作期间的表现，我们也做了全面的评估。”
“呃……王局，什么评估？”
老王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在上班期间，多次迟到早退，不假外出，工作态度有问题。”
唐霜愣了一下，开始扯着嗓子辩解道：“王局您明鉴啊，我那都是因为办案啊！”
“别急，听我说完。”老王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确实特殊，我们决定予以扣绩效考核半年，以示惩罚。”
唐霜瞪大了眼睛，哀嚎道：“扣绩效考核半年？这也太多了吧？组织不能这么对我啊！这会让人寒了心的！”
老王看着唐霜鬼哭狼嚎的样子，终于还是破了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鉴于你在专案上的突出表现，我们决定给你发放特别奖金。”
唐霜一听老王这话，就知道合着老王前面全是在逗她。
打她的这棍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抓起老王的手恳切问道：“奖金的数额是多少啊？可不能比扣掉的半年绩效考核少啊？”
老王白了唐霜一眼：“你这家伙真的是……”
老王被唐霜缠的没办法，还是提前说了特别奖金的数额，然后看着唐霜激动地跳起来，连连称赞领导慧眼如炬，马屁快拍到天上去了，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行了，别嬉皮笑脸的，我都快退休了，以后不是哪个领导都能这么惯着你的。”
谈到自己快要退休这件事，老王脸上的神情多了几丝认真。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不考虑去省厅？李处昨天还在问我。我琢磨着你去省厅也是好事，有李处在也……”
眼见老王又要开启唠叨模式，唐霜连忙道谢再见关办公室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老王还未说完的话给关在了办公室里。
唐霜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走回许久未至的办公室，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发现办公室里陆煜祺反常地居然在帮李思远整理东西，两个人在说着小话。
“所以你和我师傅的恩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师傅会说你欠她的，又说你不欠她。”
陆煜祺眨了眨眼，而后一个灵光乍现：“难道当初你和我师傅分手，是因为你劈腿？！”
李思远斜睨了陆煜祺一眼，把文件往纸箱里放的动作都顿了顿：“你想象力倒是和你师傅一样，越来越丰富了，瞎想到哪儿去了？”
难怪陆煜祺总是哪哪看他不顺眼，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李思远言简意赅地同陆煜祺讲了关于当初去省厅的那个机会，本来应该是唐霜的，但是唐霜因为周婉婷的事情放弃了，李思远递补了。
实际上当时李思远曾经劝过唐霜，有的时候很多事情，身居高位才能有更好的能量去推动去解决。
但是唐霜的选择也没有问题，如果不是唐霜选择留下来，这么多年一直在坚持调查，专案组后续的行动推进也不会如此顺利。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各自选择的处理方式不同而已。
或许他们从来都没有互相亏欠过。
没有说出口的，在时间和世事的冲洗之下，也不过化成了回忆的一隅。
李思远整理完自己的东西，走出大楼准备放上自己的车时，听到车头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声：“需要帮忙吗？”
李思远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手中已经装的差不多东西，笑了笑：“那劳烦再做次免费代驾，送我去火车站吧。”
唐霜戴着墨镜，穿着卫衣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活力干练。
李思远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大学时，那个在草坪上向他扔吉他过来，肆意而张扬的唐霜。
李思远忍不住低头浅笑，看来唐霜这次，是真正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其实在假药案之前，我就有回到过建宁。”
唐霜拖长尾音应了一声：“沈文彬没和我说，看来回头我得好好质问质问他，他这人胳膊肘往你那儿拐啊？”
“倒也没有，”李思远摇了摇头，“那次我来是出公差，来取个证，待了半天就坐动车回去了。”
不过李思远没有说出来的是，那次他在广安分局的大楼里见到过唐霜。
那时候他觉得，唐霜就像是一个自顾自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人。
然而现在他发觉，可能是他想错了。
或许被困在过去的并不是她。
而是他。
“你现在很好。”
李思远这话说的突然，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唐霜握着方向盘一时间没听明白李思远说这话的用意，权当李思远是在夸她了。
她学着李思远的方式推了推墨镜，侧脸给李思远做了个WINK：“那当然。”
李思远看着唐霜笑了。
现在看来，是周婉婷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一次让他们都放下以前的事情，向前走的一次机会。
他是这么想的，可能唐霜也是这么想的。
人永远不能够凭借着后来的洞察，对昔日的自我横加苛责，一遍遍的去试图推演，如果回到过去的某个节点，是否就能够改变未来。
那实际上是对现实的某种逃避，某种责任的推卸。
如果时光真能够逆转，真的能够回到过往，那么在彼时彼景，那时的自己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踏上同样的一条路。
因为那一刻的自己，永远不是现在的自己。
正是因为过去，才造就了现在。
放下并不是忘却，而是与往事相拥，纳入每段岁月里的自我。
接纳过去，方能接受今时。
“到了。”唐霜踩下刹车，拉上手刹。
她看着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李思远，歪了歪头，疑惑道：“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李思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车你还给沈文彬就行了。”而后便拉开车门下车去拿行李箱。
唐霜将车窗摇下，趴在车窗上探出头来，对李思远挥了挥手，而后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李思远握了握行李箱的拉杆，推了推眼镜：
“嗯，谢谢你。”
他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笑着道了声：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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