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返回常春苑,刚开门扔下书包,沈捷如就打来了电话:“凛凛啊,在哪呢?”
“在新家收拾东西呢妈,一会儿就回去。”
“瞧我这时间拿捏的,”沈捷如在那边啧啧得意,“情况有变啊,我叫的搬家公司明天上午就把一些家具搬过去了。你今晚在那边自己吃点饭,明天请你吃沈大厨的饕餮盛宴。”
“这么迅速?不是说下个月才搬吗?”
“下个月搬你就饿死了,”沈捷如笑吟吟道,“要用的家具也不多,赶紧一下子搬过去,咱俩都心静了。”
袁行凛道:“那我今晚不拿书包过去和你一起收拾,明天再一起过来不就行了?”
“就没啥可收拾的,明天叫搬家公司就行。菜我也买好了,你不用再来回折腾,好好在那边待着等我,”沈捷如道,“什么体贴的宝贝儿子!”
“好吧,”袁行凛道,“那我爸呢?明天不来吗?”
“他去参会了,刚出发,不用管他。”
袁行凛聊着电话,心里有些微愧疚。沈捷如搬到这边,无论是上班还是去跳广场舞,都更加不顺路了。为了自己考学的事情舍弃休息时间和兴趣爱好,搁他他肯定会觉得非常疲惫,还会心塞。他咬了咬牙,在他妈即将结束聊天时说:“妈,你其实不用把家具啥的全部搬过来,我自己住这儿吃我们食堂其实更方便,你就偶尔来探视一下我就成。过两天我就完全适应了。”
“你别操心了,你就安心上你的学。家嘛,总得布置得有个家样不是,还得在那待两年呢。我过去适应几天,把房门装好,”沈捷如说,“然后考察考察,没准还能在那边搞一个什么广场舞社团做大做强呢。”
袁行凛应着,又听沈捷如叮嘱了几句别的,才安心挂了电话。想到这周末先是沈捷如来,再跟狐朋狗友嗨,就像先前一样安逸,他又重新兴奋起来。往后的学习任务虽然会越来越繁重,但只要环境条件足够治愈,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会渐入佳境。他换下校服,重新下楼开车,准备到校门口附近先解决晚饭。
一中门口这块地方比常春苑那边热闹多了,附近店面虽然规模都不太大,但分布密集且内容相对丰富。学校北门外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条时开时不开的小吃街,烤串油饼豆腐脑凉皮羊肉泡馍,这都是袁行凛这些天骑车绕来绕去的新收获。
现在是饭点,高一高二还有初中部的学生也都放学了,道路上有些拥挤。袁行凛进了一家餐厅,要了一个大份地三鲜盖饭加卤蛋。端着餐盘四处找座,一眼又看到了陆一鸣。可巧对方也正好看过来,既然看见了,之前又跟人家说自己要回家才没有一起吃饭,他觉得自己应该坐过去再解释一下。
陆一鸣面前搁着裤带面和一碗蔬菜粥,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袁行凛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自觉开口道:“本来今天打算回家拿点东西的,结果刚刚我妈打电话说她明天要过来,让我不用回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家也住常春苑?”
“嗯。”
陆一鸣话少得出奇,气氛就略显尴尬。
袁行凛搅拌着米饭自我介绍道:“我是从附中转过来的,昨天刚住过来——”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提起昨天,就该提起那件事,然后就有可能聊到事情的各种缘由。虽然他的确好奇对方那天到底是怎么了,车里那人是谁,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之类,但问出这些问题无疑是在窥探别人的**,更何况自己对于陆一鸣而言,还是一个不那么顺眼的陌生人,上来就这样瞎打听,就更加失礼了。袁行凛于是不再继续说话,低头扒起了饭。
“昨晚和我妈吵架,着急追出去,就没顾得上跟你道歉还推了你,抱歉,”陆一鸣说。
“哦,没事没事。我……我当时写完作业快饿死了,”袁行凛赶紧也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并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拉,防止旧事重提勾起令对方伤心的往事,“结果我出来找饭,几乎是一家开门的熟食店都没有,家门口那地方晚上是真荒凉。”
“学校附近还好,但通常到了十点就关得差不多了,”陆一鸣说。突然心想昨晚你要是去我家,倒是有一桌饭菜管够,还有饭后甜点奶油蛋糕。
袁行凛点头,小心问:“你是一直都在这边住吗?”
“高一才搬出来的,初中住校。”
“哦。”
两人中间的空气又变得安静,袁行凛发现这人说话能省则省,你说他没有跟人多聊一下的**吧,他又会毫不遮掩地跟你摊一些牌;说他坦诚会社交吧,他又过分吝惜文字,而且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反正饭也快吃完了,刚刚认识就能聊这么多,对自己而言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袁行凛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剩下几口。
陆一鸣坚持买了单,而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店外走。
“对了,”袁行凛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取件信息问,“你知道天驰驿站在什么地方吗?”
“出了常春苑东门往右走一百多米,有一排店,”陆一鸣说,“天驰是最靠后那一家。”
“谢谢啊,”袁行凛道,他看到对方也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开自行车,问“你回家吗?”
“嗯。”
途经超市,陆一鸣要拐弯买暖水瓶。他此前从没注意过暖水瓶底部的螺口结构,以至于感受到那晃动的瓶底,还以为是消耗型产品自己到了寿命。结果就在昨晚他在厨房倒水,刚提起壶身,壶底便带着银色内胆一起摔得稀碎。好在里面没剩多少热水,否则他的脚可能多少要被烫出一两个泡来。
袁行凛则打算骑车去拿快递,两人便在超市门口分手。
沙发没到,他车前夹着灯,后座带着地毯晃晃荡荡地骑回到自家楼下时,不知道第几次看到了车筐里立着个粉色暖水瓶的陆一鸣。
今天这是个什么操作?系统强行推送好友并强行提供机会增进感情吗?
不过这位好友的审美的确标新立异。待他走近,袁行凛看清了那瓶身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斑点和卡通图案。从两人分别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分钟,他应该是选了挺久。他们刚刚在餐厅时,他把一碗面吃完大概也花掉了不少时间。这货在脱离了学业与烦恼的情况下,浑身又散发出一种不紧不慢的松弛感觉,宛如一只树懒。
“要帮忙吗,”树懒主动开口,缓缓问。
袁行凛还没张嘴拒绝,手一滑,灯杆差点掉到地上。陆一鸣便把车放12号楼前面的车棚,走过来接过那根灯杆,又顺手在车屁股上夹着的地毯卷上扶了一把。等袁行凛锁好车取下地毯,他才一心一意拿着那根落地灯杆说:“帮你送回家?”
“呃,你把它递给我试试,应该能拿得了,”袁行凛不想给对方带来太多麻烦,伸手欲接,但是这套行头连灯罩带底座还有一团电线加开关,糊在报纸里被透明胶带缠得光溜溜的,没有丝毫卡手的地方。他左臂夹着地毯,腾出右手握着陆一鸣手上的灯柱,却怎么也夹不住那坨奇形怪状的东西。
陆一鸣便又接住那包乱七八糟的配件道:“你住几楼?给你送上去。”
新同学由生人勿近变得乐于助人,让袁行凛倍感温暖。毕竟这是他来一中以后正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产生交集的方式奇特而频繁。
客厅空荡荡的,光洁的乳白色地板砖被落地玻璃透过来的傍晚温馨的橘色光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马路对面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道路上不时有零星的大小车辆经过。
陆一鸣站着看了一会儿,依袁行凛的招呼跟他走进他的卧室。临街房噪声比较大,沈捷如便让袁行凛住在面向小区的次卧。这栋楼是新盖的,户型跟这片住宅里的老式房不太一样,窗户都是小飘窗,就弥补了面积稍小的不足,显得文艺又温馨。但现在还不太温馨,只潦草地挂了一根简易窗帘杆和一块随意的素色棉布,随时都有砸到头的危险。卧室内也基本没有任何陈设,只有新买的实木床看起来很舒服,小巧的木质床头柜上搁着一只简单的深灰色玻璃杯。
袁行凛放下地毯,看着白乎乎的门洞挠头说:“我刚搬来,还啥也没弄。”
陆一鸣点头道:“东西少了视野开阔。”
袁行凛打开储物柜,拿出两盒酸奶,递了一盒给陆一鸣,问:“你家在几号楼?”
“11号楼中单元4楼。谢谢,”陆一鸣接过酸奶,11楼就是在12的后面的那栋。从袁行凛的卧室看过去,可以看到四楼那户的亚麻色窗帘。
他继续道:“那我回去了。”
“嗯,”袁行凛跟着对方一起走到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今天谢了。”他其实还想多说一句上午还有昨天的事,别往心里去。但他觉得陆一鸣肯定已经忘了。
陆一鸣道:“不客气。”便转身下楼了。
12号楼下临街的方向是一条宽道,车棚与小区外的街道隔着花带和白色雕花铁栅栏,栅栏内是一排高大的杨树。袁行凛走到落地窗边,视线越过树木俯瞰栅栏外人来人往的黄昏街道。这一天零散地接触下来,他对陆一鸣的印象不断变化。虽然对方看起来疏离,却并没有他原先想象的那样不近人情,相处起来反而让他感到意外的真诚。
陆一鸣很快出现在楼下,推着他那辆装着斑点暖水壶的自行车往后面去了。他便也走回房间,蹲下来拆起了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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