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夜半三更,忽听得外面喧嚷,人喊马嘶,喧闹异常。

郁松棠本来打算出发前再多眯一会儿养精蓄锐,可现在就已经被外头的闹吵醒了,倒是仁若这小丫头不怕吵,不在府中,睡得那叫一个香。

“仁若。”郁松棠实在不忍心扰人清梦,轻声细语地哄着叫她起床。

“外头好像出事了,你把东西收拾着,我去外面看看。”

“小姐,咱们不是今天采办些东西,明日才启程吗?”仁若睡眼惺忪,以为是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仍未清醒。

“走水啦!”

“走水啦!”

浓烟逐渐向楼上聚拢,喊叫声越发清晰,她急忙拍醒仁若,推开门窗。

楼下望去,已经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谁,她只得同仁若寻法子自救。

“少主,楼下突然叫喊起走水了,你看这是?”寸土一跃而下探查归来,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大火弥漫,反而这烟雾像是有人故意升起的。

“要进光州,除了城门口,还有什么隐秘的通道吗?”封煜迅速装扮好。

寸土点点头:“有,现在城门已封,只有运送秽物的车辆还能自由进出,咱们这里附近城南河边还有个专属清扫的小门。”

那就是要借长帆客栈和折攀楼溜进来了。

“楼里乱成一锅粥了,许多都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孔,现在张罗着楼里的人全部离开。”寸土食指朝楼下指了指,“楼下那位,用不用我去带出来,毕竟混入了歹人,现在这么乱,带来的家中护卫未必能......”

封煜摆了摆手:“你先盯着楼中动态。”

说罢,二人双双出门,封煜掩住口鼻,往楼下寻郁松棠。

浓烟四起,郁松棠拽着仁若喊着家中护卫,可这人人四散逃命的时刻,自然无人回应。突地横梁掉下半截,旁的推挤中,差点就让郁松棠她们正正被砸中。

可仁若的衣角还是染上了火星,这绸子本就是易燃的料子,趁势就要烧起来,郁松棠眼疾手快,急忙拿着手里的东西狠狠扑打。

“小心!”

郁松棠以为扑得成功,也就松懈了,谁知自己的裙角也没有幸免于难,背上一阵灼热,她才大感不妙。

封煜迅速解开身上袍子,旋即甩至郁松棠的身上,那袍子内里密实润滑,绝好的灭火之物。

可那袍子颇有些重量,猛地压了下来,郁松棠一个踉跄,下意识抓住已经摇摇欲坠的扶手。封煜第二声的“小心”刚刚才出口,郁松棠控制不住重心,抓着断裂的扶手向烟雾中跌落。

“小棠姐!"仁若下意识伸手,封煜眼疾手快,一把推她到了安全位置,自己纵身跃下,拉住郁松棠,两人双双跌倒在二楼。

“你没事吧!”耳边温热的腥气,郁松棠从封煜怀中挣扎出来,摸了一把,才发现他为了护住自己,硬生生摔在了二楼断裂的一节木桩上。

封煜支起身来,第一眼望向郁松棠手心的血,用袖子擦拭过去:“还好,先起来吧。”

郁松棠顾不得自己,急忙搀扶起封煜,将他的手臂搭载在自己肩膀上,颊边也是一阵温热,背后一道开裂的伤口,整个衣服左肩处都浸满了血。

封煜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尽量不让自己伤处的脏污碰到郁松棠,伸着右手竭力想要把腰间哨子拿到嘴边。

“我来吧要不。”郁松棠看他动作不便,主动取了过来,踮起脚够上他的身高,不顾脸上挂了一丝丝血痕。

封煜看了她一眼,吹起哨音。寸土带着两个人循声迅速赶来。

“少主,你没事吧!”

封煜抬眼,示意他身后两名暗卫:“楼上还有个姑娘,你们带她下来,老地方见。”

“你带着这位姑娘。”

郁松棠连忙摆手,胡乱抹了脸上:“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这位小哥还是带着你家公子吧。”

“不带着你,你怎么出去?”封煜用力将郁松棠推向寸土。

寸土抱住郁松棠:“姑娘,可要抓牢小的。”

说罢,三人从二楼高台窗户处一跃而出。

寸土稳稳带着郁松棠落下,仁若早早就迎了过来:“小棠姐,刚刚吓死我了。”

郁松棠看着吓哭了的仁若,细心安抚着,边焦虑着刚刚救出自己的人还没跟上来。

“姑娘莫担心,那点小伤对少主来说不算什么。”看出郁松棠的紧张,寸土本就是个话多的。

几人遥首望去,整座长帆客栈淹没在滚滚浓烟中。天还未亮,封煜从迷雾中缓慢走出,径直来到郁松棠面前。

郁松棠进了几步,关切道:“你还好吧?”

封煜看眼前人发丝凌乱,自己斑驳的血迹星星点点停在她脸上,抹不去的红交织烟雾缭绕的烟痕,眉眼如黛,美艳动人。他此时突然觉得没那么像了。

郁松棠身上着的衣衫早已被烟熏火燎烧的斑驳,再看那人,红衣浸染成深乌色:“这样下去不行,怎么能不处理这伤。”说着便要拉着封煜前去寻医馆。

封煜这才发觉她并无男女之防的意识,如此清明,却让自己迟疑起来,轻轻放开郁松棠的手:“无妨,你们还是尽快找个别的地方落脚,安全为上,你府上的家丁都无大碍,我这伤自会处理。”

“这怎么行,你是为救我受的伤,现在离开岂不成忘恩负义之徒。”郁松棠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仁若,犹豫片刻:“劳烦这位小哥送我家的姑娘和家丁们汇合,我陪着他去医馆。”

封煜使了使眼色,寸土立马安排人送仁若过去:“他送我去疗伤就行了。”

郁松棠看了看也是灰头土脸的寸土,脸上也被划了几道:“他也受了伤,多个人多个照应,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郁松棠自诩真实年纪都比他们大,一幅姐姐做派,生拉硬拽着封煜朝前走,寸土哪见过自家少主这般推脱不掉的委屈模样,三步并两步跟上前去。

郁松棠记忆极好,前几日逛街的时候便牢牢记住了几个医馆的位置所在,知他们武功高强,恐是身上有要事的重要人物,寻了处最偏僻的。

医馆的老师傅对付这种伤还是信手拈来:“姑娘,等下肯呢个有些血腥,您要不先出去?”他手里捧着大片草药,说罢就要扯开封煜的衣服。

封煜坐在床榻之上,见郁松棠并无躲开他裸露身子的意思,也是神色古怪。

“没事。”郁松棠看向封煜只当他紧张,想起自己之前去医院打针抽血,偏要有人在一旁盯着才会心安,更加笃定了要看着他上药。

衣服撕开,这才发现伤得确实够深,老师傅作势就要盖上去。

“等一下,你们这儿都不消毒的吗?”郁松棠看着伤口处还有木屑一样的的东西,心说这也太草率了,都不怕感染。

三个人齐刷刷看过来。

“姑娘,你这个消毒是何意。”

见解释不明白,郁松棠便自己上了手:“您这有夹子一样的东西吗?”说着便在屋子里扫视起来。

拿过木桶里的夹子,对着烛火烧了又烧,确认尖端都猝过火后,在封煜旁边坐下来,凑近,用夹子一点点清理着木屑碎片。

“这就是消毒,若是混着草药覆上,万一伤口比想象的严重 ,更加会感染。”她一板一眼地说着,凑得那么近,若有似无的气息掠过封煜的身体。

痒痒的。

封煜别扭地低下头看她操作,她聚精会神,他也一丝不苟。

“没弄疼你吧?”郁松棠看见一小块扎进肉里,随口问着,吹着气就使劲镊了出来。

封煜压根没心思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在心里哀求着她别再这样说话了。

“差不多了。”她拍拍手起身,接过老师傅手里的草药,左手按着他肩膀,右手迎了上去。

“嗯嗯。”封煜含糊不清神游天外,无心无脑地回应,却不知她手按上来的瞬间,整个人僵直得怪异。

寸土和老师傅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熟悉非常。

“姑娘,请随我过来拿药吧。”老师傅一拍大腿回过神来。

他二人去了前厅,寸土这才好事地来到他家少主面前:“少主,这郁姑娘倒真是大方,也一点都不怕您。”

封煜慢条斯理地合上衣服,恢复了原先神情:“怎么?我很可怕?你很怕我?”

寸土一拍自己嘴巴:“少主英俊神武,怎么会可怕。”

“光州的宅子还在吗?”封煜接过寸土递来的哨子,“让寸金他们进城吧。”

“在的,连着郁姑娘的丫鬟,也安排在那里了。”今日少主飞奔下去救人的场景他可未曾见到,还是仁若跟他口述,那举动,一看便是下意识的慌乱中,不然又怎么会被伤到。

郁松棠拎着几方药进来,看他们二人都穿戴整齐,她摇了摇手里:“每日煎三幅,换一幅。”刚刚她记得上心,又多了几嘴注意事项。

“走吧。”封煜熟络地接过她手里的药。

“等下,还有他脸上伤。”郁松棠指了指寸土。

“我这不打紧。”见她伸手就要过来,寸土一个闪现躲到封煜身后。

“过来。”郁松棠不容拒绝。

寸土看了看自家少主,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任由女主上药。

-

天色微晓,三人轻步踏过石桥。

“咱们打过几次照面,你又救了我,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郁松棠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封煜。”

明亮的,照耀的,倒是贴切的名字。

“我叫郁松棠,松树的松,海棠的棠。”郁松棠当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回的字数少也并不介意,转头又看向寸土。

“我叫寸土,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寸。”

“你不会还有兄弟姐妹叫金木水火土吧,谁起的名啊?”郁松棠觉得名字可爱,手肘顶了顶他。

取名的人莫名被点到,冷咳了几声。

行至拐口,听见前方不远处的嘈杂声,火光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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