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为这个夜晚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气氛,好像要将人包裹住,吸走身上最后一丝温暖,只留下无助与绝望,与世界,与寒冷厮杀。
江逢又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也曾这样被绝望裹挟,被寒冷折磨,那一年是H市最冷的一年,一个五岁的孩子只穿了一件被撕扯后的松毛衣,嘴角还有瘀血,左肩上的伤口还在汨汨地流着血。
“妈妈……爸爸……我错了,阿逢错了,放阿逢进去好不好,我……要撑不住了”
“嘶……”江逢心口一阵绞痛,只要一想到那个夜晚,全身就一阵恶寒,伤口也隐隐作痛,也就是那晚的折磨,让自己落下了一身的病,这些年稍不注意就小病不断。意气风发的年纪,一天要吃近十种药,还不算那些抗过敏的药,一天不好好吃饭或是情绪激动就会发高烧,甚至住院。
别墅里基本都熄了灯,只有二楼一个小房间里灯光若有若无,那是江重的房间,江逢唯一的弟弟,这个家里唯一心里有自己的人。
“他应该也不是真心的,只是相依为命,或者是惺惺相惜吧,毕竟,想要在江家活下去没那么简单,一家子封建愚昧之人。”江逢谨小慎微地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左旋转着,尽量将金属相碰的声音降到最小,外面如此冷,他可不想生出事端来。
客厅里没有一盏灯,黑暗吞噬了一切,黑暗深处却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江逢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闪光灯,惨白的光线瞬间刺穿了黑暗,照在了遥对着大门的酒柜上,酒柜的门开着,地上满是打碎的红酒,玻璃碎渣满地都是,红酒染红了雪白的瓷砖,江逢将外套丢在了沙发上,眼角好似瞥见了什么。
拐角处的药品柜的柜门虚掩着。
江逢向着酒柜走去,踮起脚努力地绕过那些玻璃碎片,扶着膝盖蹲了下来,细长的手指在一堆玻璃碎片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片刻后,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了一小片玻璃片,用手机闪光灯照着,这片玻璃沾染的颜色明显比红酒的颜色要深,看上去是干了的血迹。
江重被打伤了,这是他流的血。
江逢站起了身,拿着虎皮蛋糕卷上了楼,径直走向江重的房间,房间里的光从门缝中流淌而出,暖色调的灯光与走廊的冷清对比鲜明,房门好像挡住了门外所有的残酷与冷漠,保护房间里的最后一丝美好温存。
江逢在门口站了良久,抬起手正准备敲门。
“哥哥,你进来吧。”略显稚嫩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江逢勾了勾唇,推门走了进去。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
“伤到哪里了,伤口处里干净了么?”江逢直奔主题,走到江重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这里”江重抬起被纱布牢牢包住的右手,书桌上还放着被血浸透的酒精棉球和散开的纱布。
“照你这种包扎方法,没几天就要发炎,这不瞎搞么。”江逢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拆着纱布一边数落。
纱布下的伤口触目惊心,已经和最后一层纱布黏连在一起了,手背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和暗黄色的碘酒,江逢没有想到伤口这么深,里面可能还有玻璃碎渣,光靠纱布根本解决不了。
“我房间有镊子和胶布,我现在去拿,别动你那伤口听到没”江逢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半晌,江逢拿着胶布和镊子回来了,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低着头将胶布撕成五条,粘在桌子边缘,江重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娴熟地准备包扎的东西。
“晚上吃了啥?”江逢没有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就是吃了一点米线,妈妈带我在外面吃的。”表面风平浪静,左手却不受控制地摸了摸后脑勺,浑身都写满了不自在。
江逢骤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视线看了看他,江重一时有一点慌乱,只得尴尬的笑了一下。
“哦”江逢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好了,这几天你最好别碰水了。”江逢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收进小箱子里,江重则睁大眼睛仔细研究着哥哥的包扎技术。
江逢向门口走去,握住把手的一瞬间,动作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指了指桌上的虎皮蛋糕卷“把那个吃了,就你那个演技,想蒙我还差的远了。”
江重浅浅笑了一下,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
“不对。”江逢瞟了一眼书桌,桌上空空如也。“你知道我今天回来一定会给你带吃的,所以你故意等在这儿。”
江重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蛋糕卷吃了起来,却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要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这个不像家的家里有没有人情味,所以……我在测试你在得知我被妈妈带回外婆家后会不会意识到,我被她当成了出气筒,以及……”
江重提着那盒蛋糕卷缓缓走到江逢的面前,塞到了后者的手里“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弟弟。”
“没有意义”江逢迎上弟弟的目光“真心是无需试探的”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江重坐回了书桌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举起受伤的右手,就着台灯的光线仔细地看着,满心的话最终还是化成了一阵叹息。
另一边的江逢回到房间后,看着那盒蛋糕卷,内心是难以名状的酸楚。
回荡在两人心里的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原因,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世界的存在都没有原因与答案,我们为何又要去问那句为什么。
江逢坐在窗边发着呆,大脑好似放映机一般循环播放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尤其是,那场意料之外的初遇,手指不禁摩挲着那张学生卡,这件再也寻常不过物件,在缘分的渲染下也变得意义非凡。
从江重房间窗子里投射出来的光线断开了,江逢闭眼叹息了一声,随即坐到书桌前,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初中数学全解全析》,边缘处还有裁剪过的痕迹。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数学公式,而是江逢心里最深最真实的地方,也是他存在于世间的唯一证明,不容他人侵扰。在这个太过真实的世界里,那是唯一的虚幻。
江逢拿起笔,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想了许久,才决定写下一行字。
“微雨洗山月,白云生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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