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并不喜欢苏晌。
那是出于猎物对于猎人本能的厌恶，除了厌恶，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排斥。
这让余鱼一度怀疑，自己在副本世界发生变化之前难道和苏晌有过什么被他遗忘了的私人恩怨？
但他是NPC，本来与玩家的交互就仅限于程序设定。
比起NPC恨玩家，倒是玩家很容易被设定过于强大的NPC杀红温，进而对其产生难以自抑的恶意。
因此，这份难以言说的排斥最终被余鱼划定义为【他要抢我挂b大腿子】的原因导致，想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苏晌的身量不大，看着仍是个未成年的模样，人长得也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如果不是他过于疯批的行为，让众人不得不正视他不仅仅是个漂亮小孩，很可能还是一个堪比定时炸弹的恐怖队友。
但不得不说的是，大部分曾经见过苏晌能力的人，对他还是相当认可的。
躺在树杈上的苏晌游刃有余地翻了个身，单手撑着脑袋望向站在树下的沈渊：“如果你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又干嘛非要和他们组队？和我组队不香吗？”
“你自己的队伍呢？”
余鱼握拳，仰着脸怒目看向苏晌：“干嘛总来抢我们的人？”
我们？
沈渊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余鱼，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我们”这两个字从余鱼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被苏晌搅和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躺在树上的苏晌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吊儿郎当的啧啧了两声，“小人鱼啊小人鱼，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和他，我们并不需要队友。”
话毕，他甚至挑衅地朝着余鱼扬了扬下巴：
“我们需要的只是同类。””
“一个旗鼓相当的同类。”
就在余鱼还想反驳些什么的时候，苏晌却从树上跳了下来，精准狙击了余鱼想要反驳的心思，朝着他晃了晃手指：“别急着否认，更何况.....否认也没用。”
余鱼：“......”
他被苏晌的话怼到哑口无言，纵然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但他却依然不想承认。
然而苏晌却在发表完这些拱火的言论后，叼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摘的狗尾巴草，吹着哨子从几人面前优哉游哉的离开了。
“好奇怪......”
看着苏晌的背影，余鱼嘀咕：“为什么他离我们那么近，我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有什么奇怪的？”刘飞抱臂站在余鱼身侧，“你不是说自己打了分化剂，能力还不稳定嘛，听不到也是正常。”
余鱼：“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分化还未结束，他也不应该完全发现不了苏晌。
......实在是太奇怪了。
余鱼揉了揉耳朵，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出现了分化剂副作用，毕竟那比他命还长的副作用说明书他压根没看过。
鬼知道会不会有听力下降这一条。
“不过......”
一旁的苏政岳在此时却突然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有人注意到小鱼手腕上的数字吗？”
见苏政岳提到自己，余鱼这才顺着他的话翻腕一看：“我去？”
原本还在跳动的数字不止从何时开始便固定在了【25168】。
“诶？”
后知后觉的余鱼盯着自己手腕上不再跳动的数字，茫然的将手腕转了几个来回，“不动了？”
沈渊嗯了一声，淡淡道：“很早就不动了。”
苏政岳：“......”
余鱼：“......很早是什么时候？”
沈渊闻言，歪头看向余鱼：“你不知道吗？”
余鱼喉咙一堵，目光做贼似地瞄了眼苏政岳：......我应该知道吗？
沈渊蹙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仔细问他：“不痛？”
直到这时，余鱼才明白沈渊的点。
这个刺青一样的计时器，一开始是会痛的。
苏政岳看着陷入沉默的余鱼，重复了一遍沈渊的问题：“你感觉不到痛了？”
“......也不是感觉不到痛了，只是好像没那么敏感了。”
余鱼想了想，又慎重补充道：“最开始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刺痛，后来好像......没那么明显了。”
不是不痛，只是过于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被他忽略掉了。
说着，余鱼看向沈渊：“会是分化剂的副作用吗？”
对于余鱼的问题，沈渊很难回答。
只能客观地说：“不确定，但有可能。”
在游戏世界发生变化以前，分化剂的设定是官方为了讨好剧情流玩家的一种手段。
通过长达几页的副作用设定，让塞壬这样听起来强大的海妖或聋、或瞎、或跛又或者是短命等，以此达到让塞壬这个海妖在分化的过程里触发不同的人物支线剧情的目的。
总之，塞壬传说这个副本当初能够成为游戏的经典副本，也是由于分化剂副作用设定的多样化使得副本剧情丰富，从而令玩家的探索**更加强烈。
因此，分化剂副作用的设定无论是对玩家还是对游戏方而言，都是共赢的存在。
但如今游戏世界的变化，使得这个设定有了唯一且真实的受害者——余鱼。
余鱼觉得分化剂副作用的问题确实值得被重视了。
就算是游戏原本设定塞壬，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海妖。如果给这个外强中干的设定再套上个分化剂长达几页的副作用buff，那恐怕是真的要糟了。
最遭的可能是他惨遭沈渊嫌弃，然后转角遇到拿着M24的苏晌，最终被一枪爆头。
“不会的。”
沈渊看着他：“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苏政岳、刘飞面面相觑：......他俩又脑电波交流上了？
注意到余鱼表情复杂地瘪了瘪嘴，沈渊诚恳地揉了揉他的头：“信我。”
余鱼：“......”
沈渊：“你应该信我。”
余鱼：“......”
沈渊：“好吧，那我换一个说法。”
余鱼：“......？”
沈渊转身，将自己正对向余鱼，双手板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你只能信我，且，只有我，你才可以相信。”
苏政岳、刘飞：“......”你俩也是没谁了。
“不过，我确实担心这是副作用。”
沈渊说着，伸手握上余鱼的腕子，将数字的那面翻转过来对向自己：“五感变弱不是好事。”
刘飞不解：“不疼不痒多好啊，这算什么坏事儿？”
苏政岳却点了点头，认可了沈渊的话：“当一个人遇到危险却不知道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刘飞：“啥？”
苏政岳无奈解释：“如果你被人一箭穿心，而你一点痛都感受不到还上蹿下跳，你觉得你还能活下来吗？”
言外之意：不知危险就无法避险。
而余鱼现在面临的正是这样一个情况。
作为脆皮主人翁的余鱼，在听完所有人发言之后，颤抖地举起了小手，小心翼翼地问：“那请问，我这样一个比花瓶还不如的队友，要不.......我紫砂？”
紫砂二字一出口，现场除了沈渊，剩下的苏政岳和刘飞异口同声的骂了句：“你疯了？！”
余鱼见状忙挥手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NPC啊，我本质上是没法死的，最多就是叠一下CD，如果这个副本我确实属于拖油瓶，那我死一死也没什么......”
眼见所有人的目光越来越凝重，余鱼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不自信，甚至最后的一个字儿都是吞进肚子里咽下去的，压根没敢说完。
沈渊看着他，神色不爽又郑重：“我说了，信我。”
余鱼：“......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不等余鱼解释，一旁的刘飞便开口打断了他：“虽然说你是NPC没错，但这游戏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既然你能和我们组队，证明你的设定多少也有变化，而且......你的CD上限是多久没人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而且你躺那儿了，我们四个人还得背着你满副本跑，怎么想也不是个好主意。”
余鱼：“......说的是没错啦，但是......要你们分神保护我不是也挺麻烦的？”
苏政岳始终没说话。
在他看来，面前这条小鱼的方案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现在还不需要。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沈渊的看法，原因无他，只是沈渊更强。
强者，才有一切选择的裁断权。
很显然，沈渊选择保护这条小鱼。
于是苏政岳说：“别想了，如果真到那天了再说吧。”
偏偏沈渊是个轴的，对于任何可能牺牲余鱼的回答都持否定态度，并且始终坚定地重复着：“信我。”
余鱼看着他的表情，原还想解释些什么的想法忽然没了，只剩下一个字：“好。”
沈渊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伸手盖住余鱼手腕上的数字，他说：“留在我身边，一直。”
余鱼：“好。”
这头话音刚落，那边刘飞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食指婆娑着下巴问了句：
“对了，他腕子上的计时器到底什么时候停的？”
“为什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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