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祝家这支嫡系并未断,祝大学士的嫡孙女祝柔早早嫁进了姜家,姜安如今任职越州清吏司主事,大小也算是个能管事的。”

谢兆“嗯”了声,接着说:“祝家三口借机进京,不可能不多做几手准备,回想当日祝氏见到父母兄长情况,她的表现虽然是悲痛的,可看上去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那般快。”

“所以祝家人一定在进京后在私下里吩咐过她什么。”

谢兆点头说:“前段日子我的人发现那祝氏借着外出采买的由头,曾秘密与吏部主事王泽忠见面,未免打草惊蛇,我的人不敢靠近,所以具体他二人之间交代了什么,尚且不得而知。”

袁彦思索片刻,想起件事,“王泽忠……他与司空朔的关系,在平京城应该不是秘密?”

谢兆点头称是。

袁彦眸底聚了些隐晦情绪,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当年……司空朔因那名叫穆婉佩的女子过世而悲痛欲绝,却仅仅在半年之后便强娶长姐,所谓深情,当真是不值一提!”

“那名女子的死因,对外宣称是病故,实则是中毒不治,康平王府向来规矩森严,若想在府中神不知鬼不觉下毒,何其艰难。”

袁彦冷笑道:“我知道,贼喊捉贼而已,不过此事不重要,也没有所谓的证据加以佐证,当年他也许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提前谋划,以为这样就是天衣无缝了。”

“阿彦,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查到,为何当年小二会参与并且执行这件事。”

袁彦拉着谢兆坐下,话说得轻声细语,“因为他娶到了长姐,却又在某天突然发现,不管他娶与否,镇国公府都不会站在他的身边。”

“小二性情偏执,的确难为一国之君。”

“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家中才不会在他身上花心思,可他却在长姐议亲时率先向宫中请旨——镇国公府有从龙之功,不管宫中帝王更迭,袁家一直都是宫中的座上宾,民间早有传闻,说得袁家可得天下,实际如何,只有国公府自家人才知道。”

“镇国公府势大,民间虽有这样的传闻,可也有不同声音,说其功高盖主,如此双面夹击,宫中难免猜疑。”

袁彦忽而微勾唇角,摇头说:“不是猜疑,是早有预谋。”

谢兆看向袁彦。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当年宫中那位还是个不受宠的弃子时,曾秘密潜入南疆,除了搭上了当时还在永州任职的薛大人,还意外接触到了南疆妖女蓝玉。”

谢兆欲言又止。

袁彦垂下眼,伸手去拍谢兆的手,轻声说:“是我娘亲。”

虽此前早有猜测,可方才听见袁彦亲口承认,谢兆心中的震撼仍然无以复加,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那位销声匿迹让当时的世人都以为尸骨无存的人,竟然隐姓埋名进了平京城,心甘情愿做起了深宅妇人。

“很多人都听说过她,但其实没什么人真正了解她,以至于将她的事传的神乎其神,几乎妖魔化,”袁彦喉咙微微哽咽,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笑了笑,继续说,“其实她在我的记忆里,真的就只是一个天真活泼没什么心机的人,也许是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她好像还没怎么体会过世间,就遇到了去南疆游历的父亲,进而被连哄带骗,带回了袁家。”

谢兆忽然反握住袁彦的手,稍稍用力地拉了一下,袁彦望向他。

“往后阿彦在我这里,也会是这样的。”

袁彦笑起来,十分肯定,“我知道。”

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是不屑于做那口不对心之事的。

谢兆再次重重握了握她的手,像是觉得方才的话还不够,必须得再做些什么以作强调。

他眼神仿佛带钩子,钩得她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好了,话题都被你带偏了,”袁彦假做嗔怪,连忙抽回手,好像再继续任由他握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她都没办法控制,“宫中那位当时还是个不受宠的大皇子,搭上了南疆的嬴氏,不知你是否清楚,嬴氏是怎么来的?”

谢兆指间摩挲,似在回味方才的抚触,闻言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当初一分为五的蓝氏家族之一,迁徙后扎根在南疆。”

袁彦眼中满是欣赏,“我娘亲名为蓝玉,实际却是姓嬴,因她行走在外需隐藏身份,这才重新捡回了‘蓝’这个姓,大皇子搭上了嬴氏,再加上薛大人在暗中斡旋,再到后来平京城的袁家相助,他便算是有了极大胜算的筹码,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他在南疆偷偷养兵,而后制造缘由带兵杀回平京城,顺应民意登基称帝。”

这些事谢兆未曾亲临,只在史官处读到过,不过史官得了他那位皇兄的授意,隐去了诸多细节,致使他每每读到这些事,都觉得词不达意,好比一整本书,前后意思通顺,可偏偏却被人撕去数页,读的人又偏偏找不出到底被撕掉了哪里。

“原来如此。”谢兆恍然。

袁彦语气平静,就像在转述别人的事,“我娘亲能力非凡,医毒方面都是最最顶尖的,但其实她更善筹谋,大皇子的许多计策都出自娘亲之手——据说当时还有小道消息称,大皇子忌惮娘亲,又被娘亲所吸引,奈何当时娘亲已经嫁给父亲,大皇子为此还曾数度威逼——也许是真的,否则他就不会在皇位稳坐多年的情况下,依旧要对镇国公府痛下杀手了。”

“他的皇位看似名正言顺,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肮脏龌龊之事,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镇国公府知道他太多秘密,府中又有个聪明绝顶的人,加上国公府的百年底蕴,让他根本没办法安心踏实地睡个安稳觉,”袁彦语气愈发平静,“其他参与其中的人,如今都已位极人臣,官运亨通,之所以没动他们,也不过因为那些人都是些菟丝花,那些人这辈子,以及子子孙孙都是要依附于宫中甚至是北梁,生杀予夺皆在宫中的一念之间而已。”

谢兆道:“我那位皇兄心里向来只有他自己,若非母亲仍然健在,恐怕他早早便要算计于我了。”

“兆儿哥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袁彦道,“至于太妃娘娘的身体,先前几次见面时我偷偷观望过,只是药不对症而已,其实并无大碍。”

谢兆眼睛倏然亮起,“当真?”

袁彦忍不住笑说:“那是自然,兆儿哥哥可是不信?”

谢兆忙说:“我信!”

袁彦忽然挑眼看他,“兆儿哥哥是否有所感觉,其实身子并不如从前那般沉重,换季便要咳嗽许久的症状也都没了?”

“你若不提,我竟真的无所察觉!”谢兆顺着她的话自行感受,果然,那股好似一直憋在胸腔中的气,好似永远也咳不出的那股气,此刻竟再也感受不到!

谢兆难掩眸底惊喜,“阿彦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世上大多数病症,并非只有用药一条途径,例如这盏茶,若想要立竿见影,只需摆出个小小阵法,再让你喝下去,所对应的症状便可立即得到缓解,”袁彦边说着,边将手边几个茶杯看似随意摆放,“就是些八卦易理,并不是什么奇人异事,祖先留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只需照做并且将其发扬光大就好了。”

谢兆定定望住袁彦,眼睛愈发明亮,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字句,只好更加认真地去看她,呢喃着唤她的名字,“阿彦……”

袁彦有些不好意思,“兆儿哥哥,你莫这般瞧我,其实这在我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对了,瑞王府中摆了许多累赘摆件,若兆儿哥哥肯舍弃,相信太妃的身体也会跟着好上许多。”

谢兆心一沉,“难道母亲生病,是府中那些摆件导致的?”

“不尽然,”袁彦斟酌道,“只是其中一个缘由而已,主要还是在太妃自身,人身一座小天地,五脏六腑血液骨骼以及经络皆是相辅相成的,思虑过重便会加重各处的负担,消耗过多,人便要生病。若这个时候再有些外力干扰,那么身体状况就会每况愈下。”

“那些东西原本是想着,母亲常年生活在府中,定会倍感无聊,于是寻回来给母亲添些乐趣,不想竟就是这些东西拖累了母亲的身体,”谢兆愈发愧疚,“阿彦,何其幸运,若没有你……”

袁彦拍了拍谢兆的手,对他温和一笑,“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

谢兆将她一把拉过,紧紧嵌在怀中,脸埋进袁彦的颈窝,不住地来回摩挲,唇轻轻擦过她的肌肤,似有泪水,潮润润的,“阿彦,阿彦。”

袁彦回抱住他,轻拍他的背脊,“放心吧,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瑞王府后门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门微微敞着,里面人影攒动,忙忙碌碌。

郑嬷嬷虚扶着司空青蓝站在廊下,看府里下人照着什么单子一个一个的找着什么东西,一会将东西收了,一会又将别处的物件调换位置,好半晌,府里的东西便就清减了大半,瞧着竟是空落落的了。

“兆儿这是何意?”

谢兆同样也跟着一块张罗那些东西,这会才倒出空来喝口茶水,闻言道:“母亲,儿子给您换换家中风水。”

司空青蓝瞥了他一眼,明显不信,“嘴里没一句真话!”

谢兆一口茶还没咽,闻言先“唔”了声,这才滚了滚喉咙出声道:“母亲为何这样说儿子?儿子何曾骗过母亲?”

他说的义正言辞,司空青蓝不由得在心底嘀咕起来,“你何时还懂了风水一道?”

“不是我,”谢兆神秘一笑,“便先同母亲卖个关子,待事情起效了,儿子再来同母亲细说。”

司空青蓝嗔他,“故弄玄虚!”

谢兆就只是笑,看向母亲脸庞的时候,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原本他早就做好随时失去她的准备,甚至连她过世所需的东西都偷偷预备下,就只等着那一天了,可突然却有人过来胸有成竹地对他说,让他尽管放心,人必然不会去的如此快,她还有大把的年头可以活!

他沉默望着府中下人带着一袋袋的东西鱼贯而出,心底异样地升起些错觉,好像取走的并非那些物件,而是积压在母亲身体中的沉疴被一一拔除。

令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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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灼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