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即将关闭,请耐心等候下一趟列车……”
“诶诶诶!呼——赶上了。”
周日清晨七点半的地铁上,只有三两个乘客,空旷安静的车厢中,那声惊呼与起伏的喘息分外明显。
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訾(zī)聿(yù)少见的偏头看了她一眼——一个高挑咋呼的女生,初步印象确认完毕。
女生站的不太远,几米的距离,脚边放了两个超大的行李箱,背上背着一个鼓囊的旅行包。嗯,东西蛮多。
离报道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大包小包来得还早,定是要收拾宿舍的。訾聿昨天就已经回宿舍收拾好行李了,提前准备好这些是他的习惯。
訾聿收回目光,把略松的耳机重新插紧,继续安静乘车。
三分钟便是一站,车子重新启动,在惯性作用下,女生身前的那个皮箱咕噜咕噜的朝后滑去,经过訾聿身旁时,他伸出脚抵住了。女生一直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眉飞色舞的,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一路上只剩地铁开动的嗡鸣。
“南城三中站到了——”
訾聿推着皮箱上前,还给她。
“哦,谢谢谢谢!”
訾聿朝人点点头,先一步出了车门。
转身向左,直走,上了移动电梯,升至负一层,向前走一段,过了安全闸机再右转就是出口,一套轻车熟路的下地铁方式,訾聿用了一整年。
上到地面,八点的朝阳使劲伸展懒腰,像个七八岁的闹腾孩子,却已有不小威力。
訾聿微眯了眯眼。
现在正放着暑假,又是一大早,三中位于南城西北的高校区,此刻周围很是安静。
至于訾聿和那位扛着行李的女生这时候来学校干嘛……
当然是开学。
南城三中,省会重点示范性高中,高二文理分科之后提前开学补课,是常规操作了。
“诶同学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箱子拖上去?”
訾聿闻声转过身,他知道女生一直跟在身后。当然,进学校正门也就这一条路。
三中的正门前面有一段平坡,坡度不算高,平时走下来不会有太强烈的俯冲感,但女生负重程度堪忧,所以对于她的开口求助,訾聿并不感到奇怪。
訾聿略点了点头,上前揽过一只皮箱,胸前的吊牌随身体的频率轻轻转动。
女生看到吊牌正面微愣一下,随即扬起一抹笑,手比脑快地一把攥住訾聿胸前的校卡吊牌,语气略微激动道:“嘿!你也是五班的!我叫胡嘉佳!”
胡嘉佳抬头,把目光放到面前男生的脸上,一时间愕住了。
男生五官端正,秀眉朗目,鼻梁挺出亚洲人难得的骄傲弧度,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白皙,给人的感觉可以说得上温润,要是脸上的表情没那么淡漠就更好了。
訾聿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胡嘉佳有些尴尬地放开手。
“抱歉抱歉,见到新同学有点激动,你……”
这位同学冒昧问一下你的名字怎么念??
胡嘉佳扯着嘴角,拿下高一文学社辩论赛最佳辩手的口才女王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找不着自己的舌头是什么感觉。
訾聿轻道了声“无事”。
“訾聿,咨询的咨,**的欲。”
訾聿说完便拉着箱子往上走。
胡嘉佳待在原地,努力地调动自己的小脑瓜,很快得出结论——他是在说名字的发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进了校门,訾聿转身想问要不要帮她拖到女生宿舍门口,胡嘉佳忙摆摆手开口道:“不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拉过去就好,谢谢你。”
訾聿点头示意,便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胡嘉佳看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啧啧了半天,喃喃道:“开心果的班草之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微风轻拂而过,地上的三两落叶簌簌而动,阳光倾洒,斑斑驳驳的碎影点缀在水泥地上,教学楼间的悬铃木很是享受这惬意。
校园里寂静得让人有些背后发毛,但在这温柔的环境氛围的调和下,原本分分钟上镜拍恐怖片的感觉瞬间没有了。
高一高二高三,三栋教学楼是并排挨着的,周围的办公楼、科技楼、艺术楼、图书馆等等,全部都用连廊连接起来,而且是每一层都有。钢筋水泥间的曲折回环,并没有给人压抑和眩晕的不适感,红白漆的房子与独特的设计反而让南城三中的布局成为了市里各大高校中的名景。
食堂与男女生宿舍、小超市等生活区与教学办公区硬生生隔着一个田径场和两条校园大道,倒是端的一派泾渭分明、井然有序的模样,只不过每一届南三的学生总会揪着每天一声铃响箭在弦上冲向食堂,却因路途遥远奔到几乎断气,这个问题嚎上三年。
秉承着民主和谐的理念,校方不止一次对此作出回应——我校积极响应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健康强国的号召……
总言之就是:同学们,多跑点,锻炼身体增强体魄!
一步步走上楼梯,转至连廊,訾聿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独自在静悄悄的校园各处随意闲逛,仿佛时间都慢下来。
他其实不是太感性的人,自诩文艺细胞有少许,可以惬意时写写随笔散文,可以日落看海面,山顶仰穹苍,但不是伤春悲秋又酸里酸气的文青,虽然他并非觉得所有文青都摇头晃脑吟诗作赋。
暑期清晨的南三校园里没有什么人,静谧中定格下的每一步都是明信片。
訾聿抬腕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也没晃悠多久,距离十点的报道时间还早,反正也无事可做,去教室吧。
訾聿绕回高二楼三层,最左边第一间便是高二五班的教室。五到八班,从左往右,依次排开,往下二楼是一到四班,往上四楼是九到十二班,以此类推一栋楼二十个班共六层,教学楼一楼是各种功能室。
訾聿从八班那头的楼梯上去,沿着走廊往前,看到五班门前摆了一套桌椅,那儿坐了一个人。
走进细看,是一个中年妇女,穿了一套墨绿色旗袍,坐姿很端庄优雅。訾聿已经认出来了,她是五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何书锦。
訾聿对何书锦颇有印象,虽然还没被她教过,但高一的时候,校方办了一届“悦读文化讲座”,他去听了何老师的那场,主题是《人间至味之汪曾祺》,是一位与时俱进之余拥抱国学经典的资深女教师。近四十岁,岁月在她身上留存的风韵与阅历并存。
他刚走近,何书锦侧头看向他,先开了口:“同学是五班的吗?是的话来填个注册登记表。”
訾聿朝她点了点头,接过笔在一旁填写,写好后递给她。
“訾聿……嗯,你们吴老师和我提过你。”
訾聿倒是有些惊奇。
吴老师教五班化学,訾聿分班前也是五班的。
何书锦却没有继续讲下去,换了个话题:“我以为你会选文来着。你选了理科是?”
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不选文。
这回訾聿愣了一下。
很多人,包括老师家长学生,都容易先入为主,男生嘛,理科思维能力强,选理科肯定占优势,当然不排除个别一些文科偏强的孩子。但訾聿自个清楚自个儿,文理学起来效果差不多的情况下,自己是比较喜欢文科的,学起来也更舒服,然而目前为止何老师是第一个“看”出来并且提了的。
心里除了惊奇之外略有些温热感。
“有各种原因吧,选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学好,谢谢老师。”
见他这么说何书锦就没再多问。
与何书锦的短暂交谈结束后,訾聿进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
訾聿夺得桂冠,来得最早。
暂时不知道座位安排,保险起见他先坐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第三组第三桌,面向讲台靠左手边。
訾聿左耳戴上了耳机,掏出一本狄更斯的《双城记》开始阅读。
时间一点一滴随着腕表上指针的转动流走,阳光悄悄沿着訾聿的肩头爬上去,赖在鼻尖处不走了。它由橙黄慢慢变得明亮,由慵懒慢慢变得跳动,由平和慢慢变得昂扬,在悄然中恣意生长。
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大家过多或少都见到了自己以前的同学,结交到了新朋友,整个教室里交融着熟悉感与陌生感,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诶你也在这个班啊,之前怎么没在名单上看到你名?”
“你好你好,我叫王浩然,没错没错就是那个王浩然。”
“是你啊,我们一个宿舍,我会去看过生活老师的安排了。”
“一起坐吗,多多关照哈哈。”
訾聿还在看着,没有把另一边耳机带上,也没多感烦躁,反倒是挺习惯这种环境的。
不知不觉,第三节下课铃响了,十点二十分。
一直坐在门口组织填注册登记表的何书锦走进来,站到讲台上,拿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我以后就是五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在学习上和生活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找我,当然我主动点也行。”
字体端正,笔迹有力,声音温和,语调轻松,隐约又透着一点威严。
班上的学生有一半都坐直了。
何书锦扫了一圈,没来齐的,那也没办法。
“下面我讲几个方面的问题……”
“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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