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儿受到惊吓尥蹶子时,程和泽被沈容英护着躲向了一边,而崔嘉慕却没有跟着躲开,反而淡定的表情猛地一变,他心中焦虑程芷的安危,不顾危险竟然扭身快步走到马儿身边,试图跟周伯一起安抚马儿的情绪。
周伯慌忙喊道:“公子别过来,你离远些,我来便是,万一你受伤了小人可无法向老爷交代啊!”
“崔兄危险,快过来!”沈容英也劝他。
崔嘉慕充耳不闻,周伯只见他靠近马儿不知做了什么,马儿竟然真的平息了下来。
崔嘉慕余光中注意着车厢的动静,心中松了口气。
但程和泽却急急迎上来,说:“方才我怎的听见车厢内有人声?”
程芷、崔嘉慕:“!”
沈容英跟过来,茫然问道:“什么人声?”
崔嘉慕故作奇怪道:“程大人许是听错了吧,也许是方才车厢晃动,将学生的行礼打翻才发出的响声。”
程芷眨巴眨巴眼睛,胸中心跳如擂,后背被冷汗浸湿。
程和泽敢肯定自己听见了程芷的声音,绝不是幻听。他心中不由得对程芷恼怒起来。这丫头简直就是胡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藏在一个男子的马车中,这若是传出去她还嫁不嫁人了!
程和泽瞥了一眼沈容英,不能在沈容英面前掀开车帘。他将目光停在崔嘉慕身上,微微眯起眼。
崔嘉慕从程和泽的眼中看出了警告的意味,他在心中苦笑,果然还是没藏住,这下是彻底得罪了。
程和泽似笑非笑:“嘉慕啊,行礼一定妥善放好,可不能摔了伤了,你说对吧?”
崔嘉慕听出程和泽的暗示,什么行礼,分明是指程芷。
他躬腰作揖,郑重道:“请大人放心。”
“容英,既然崔公子未曾见过阿芷,那我们走吧,不耽误崔公子启程了。”
沈容英不明白为何程伯父忽然对崔嘉慕又客气疏离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从话语中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对崔嘉慕拱手告辞。
马车顺利出了城,行驶在宽阔的官路上。
程芷在这一刻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将目光投向闭目的崔嘉慕,她知道他没睡着,说:“这件事多谢你了。”
崔嘉慕幽幽地睁开眼看过来,一言不发,用眼神谴责程芷。
饶是任性如程芷也多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讪笑道:“哎呀对不起嘛,我也是猝不及防摔了一下才叫出声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崔嘉慕不吭声。
“......反正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当官,我爹在京城,影响不到你的官途的。再说,你爹可是崔太傅,我爹还能越过崔太傅给你穿小鞋不成?你就安心好了。”
崔嘉慕深深叹了口气。
“喂,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程芷瞪着崔嘉慕。
崔嘉慕轻哼:“我可从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道歉。”
程芷心虚地移开目光:“......”
“你究竟为何逃家?”
程芷佯装听不见。
崔嘉慕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冒出的鬼火,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道:“程小姐,我在你父亲面前为你打掩护,带你出京,我帮了你,你总该让我知道原因吧。”
“行行行,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我爹想让我相看未来夫婿,我不从罢了。”程芷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但实际上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子面前说婚嫁一事,她仍是羞到脚趾都蜷起来了。
崔嘉慕沉吟片刻后问道:“沈兄便是你要相看的未来夫婿?”
程芷跳脚急道:“不是我要相看,我是被逼的!”
崔嘉慕一怔,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懊恼地闭了闭眼。
他回想起程和泽离开前的那番话,霎时间呼吸不畅起来。
程和泽该不会以为程芷逃婚躲进他的马车是因为跟他有关系吧!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看拱跑大白菜的猪的愤怒的样子。误会大了!
“看来这下子你是真的要随我一同赴任了。”一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就给自己揽了一个大包袱,崔嘉慕后悔莫及。
程芷:“我可没说过要跟你一同赴任。”
“你父亲要我好生照看你,不得让你有丝毫损伤。”
程芷不明就里:“我爹何时跟你说的?我怎的没听见?”
“你父亲原先唤住我的马车,也许是以为我帮忙将你藏在了何处,故而来问我你的行踪。而马受惊后,你便暴露了。程大人虽然想抓你回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得不顾虑你的清誉,他骑虎难下,便只能交待我好生照顾你。”
崔嘉慕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已经承诺你父亲了,会好好照看你的。”
程芷不以为意:“那你给我爹去信一封,就写我偷偷离开,等你发现时已经不见人影了。不就好了吗?”
崔嘉慕蹙起眉心:“程小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我真如此行为,那我便真成了你口中的伪君子了。”
程芷忍不住咋舌:“死板。”
崔嘉慕气得胸膛猛地起伏两下,重重地哼了声,重新闭上眼睛,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在并不算宽阔的车厢中进水不犯河水,各坐一边,相安无事了一路后,就听周伯勒停马车,对着车厢恭敬道:“公子,驿站到了。”
崔嘉慕掀起帘子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倾斜的日头。
周伯说:“公子,天色不早了,若是继续往下,许是赶不到下个驿站。”
崔嘉慕闻言后走下车驾,回头对车厢冷淡直述:“程小姐,我们今夜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程芷撩起车帘弯腰出来,她双手拎起裙摆,轻松跃下,抬头时却看着眼前的胳膊一愣。
崔嘉慕僵硬了一下,看见程芷已经在地上站稳身形后猛地将胳膊收了回去。
程芷瞧见他耳尖又开始泛红,她恍然暗笑,原来是担心她站不稳摔倒,想借胳膊给她搀扶,可惜她自幼习武,这点高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揶揄道:“多谢崔公子好意,小女子不甚感激。”
“我只是马车坐太久身子僵了,伸展胳膊舒展筋骨罢了。”崔嘉慕扭身快步走进驿站,仿佛身后有鬼神在追赶似的。
程芷捂住嘴乐呵呵地笑,脚步轻快地跟在崔嘉慕身后进入驿站。
三人在驿站安顿下来。
深夜万籁俱寂,众人都陷入睡梦中时,早已关上的驿站大门忽然被又重又急地敲响。
“救命,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凄厉的求救声响彻云霄。
须臾后,程芷抓着细剑冲出房间,跟隔壁一同出来的崔嘉慕对上目光,二人异口同声:“你留下,我出去看看。”
话音落下,二人又一同愣住,他们不约而同地迈开脚步,朝着同一个方向。
程芷说:“你一介文弱书生,不会武功,老实待在房间中才是。”
崔嘉慕拧起眉心,不赞同地反驳:“我虽是书生,但我礼乐射御书数全优,况且我是个男人。你一个女子才更应该留在房间,再者你也不会武功——”
程芷将手中的剑举了举,扬眉道:“我这柄剑可不是为了挂着好看的。”
二人你来我往的片刻功夫间,就已经来到了驿站门前,却见周伯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程芷心中一凛,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到周伯的靠近!周伯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周伯躬腰对崔嘉慕道:“公子,外面情况未知,请您与程小姐在此等候,由小人前去查看。”
崔嘉慕对周伯点头叮嘱:“好,那你小心。”
程芷忙道:“等等,我也要去。”拔腿就要跟着一起出去,却被崔嘉慕一把拉住胳膊。
“不行,周伯一人去足矣,你在这里待着。”
周伯从二人视线中消失后,程芷眼珠子一转对崔嘉慕说:“万一贼人身手不错,周伯不敌。”
崔嘉慕看穿她的小心思,淡淡道:“周伯是我父亲身边武功最高的,被特地安排跟在我身边。”
“难怪你堂堂崔太傅之子,身边却只有一位赶马的车夫随侍,不见一名护卫。”
崔嘉慕补充一句:“你不必担心周伯的安全,他去查探比你去更稳妥。”
虽然程芷心里清楚周伯武功在她之上,但听崔嘉慕这么说,她不服输的脾气上来,跟崔嘉慕呛声道:“瞧不起我?我的武功比皇家侍卫还高呢。”
驿丞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里衣松松垮垮的,显然是被刚刚吵醒的模样。
“发生了何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崔嘉慕皱起眉伸手挡住程芷的视线,严肃地说:“别看。”
程芷扭过头看着崔嘉慕的脸,伸手将崔嘉慕的胳膊一把抓下来,认真回道:“我没看。”
崔嘉慕眉心松了些,转头对驿丞冷声道:“把你的衣裳穿好。”
睡眼惺忪的驿丞撞上崔嘉慕不善的目光,他冷不丁一抖,瞌睡虫瞬间飞到九霄云外,连连点头说:“好好好。”他跌跌撞撞跑回房间裹上外衣。
这时周伯也正巧回来,他对崔嘉慕回禀道:“公子,我已查探过,四周无人,只有距离驿站百米远处躺着一具男尸,脸已经被刮花。”
程芷听见关键词男尸后就冲了出去,崔嘉慕阻拦不及,边追边气道:“周伯追上她,别让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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