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方冬野在出口处见到了谢然。
他穿着一身白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被风吹的肆意摇摆。
周景安把车停了,正抱着棒球棍蹲在谢然旁边,见方冬野出来,抬手打了个招呼,“哟。”
谢然看了他一眼,眼神一闪,很快就把头偏了过去,紧张地攥紧了掌心的手机。
手机上的玻璃屏碎了好几个缝,摸起来有些扎手。
方冬野骑着车慢慢过来了,最后在谢然身边刹住车,他的书包半背在肩膀上,谢然低头的时候正巧能看见方冬野黑色的衣摆,以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书包带子,上面坠着一个玉桂狗。
这个小饰品谢然在周梦梦的书包也见过。
方冬野一只脚抵在地上,鞋尖正巧踩在谢然的脚边。
谢然一时间没开口。
周景安略一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仍继续抱着那一根棍,悠哉悠哉地蹲着。
“你来了。”谢然终于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方冬野还没看清楚他的眼睛,谢然就避开了他的视线。
仿佛方冬野是洪水猛兽一样。
方冬野敛下眸子看向了谢然的脸。
谢然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白袖子上一片余污,连衣服的拉链上都是褐色的泥土印子,但痕迹并不重,能明显看到用水擦拭过的水渍。
他站的久了,薄薄的耳廓处充血发红,嘴角的伤痕经过一夜的修复,那青色的印子缩小了一些。
可怜兮兮的。
方冬野伸手想触碰一下谢然的嘴角。
谢然惊吓地晃了一下脑袋,往后猛地推了一步,差点把周景安的车子踢倒,他惴惴不安地又看了方冬野一眼,躲他的举动表现得异常明显。
方冬野又看了看他,把手收了回去。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往前走了一步,踢了一下周景安的鞋尖,“他那栋楼旁边没人。”
“去帮谢然收拾一下衣服”,方冬野道,“呆会回家吃饭。”
方冬野今天来的本意并不是打架。
谢然被受害者家属一家盯上了,放他在外面无异于让他自生自灭。
谢然明显没有那个自保的本事。
谢然就跟洞里的小松鼠一样,受点恩德就探头探脑地出来让人出来见一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又立刻钻了回去。
方冬野帮了他这么多,他也只是觉得方冬野是个好人。
好人。
方冬野嗤笑了一声。
方冬野知道谢然会来,就像知道周景安会通风报信一样。
他早上让周父放他出来,就没想着要拦他。
对于方冬野来说,碰不碰见那一伙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谢然为什么今天躲他。
方冬野不想知道。
也不想猜。
谢然昨天晚上睡到一半醒过来,看到方冬野在旁边玩手机,跟方冬野说了一番什么好朋友的话,让方冬野早上就把谢然锁了起来。
他昨天态度太露骨了,反而是一件坏事,自从他头脑一热,开始主动揽下谢然的事,让谢然把他当成一个好心的朋友,就不是一件好事。
方冬野从来没想过跟谢然当什么朋友。
尤其是知道谢然家道中落之后。
“收拾东西?”谢然猛地抬起了头。
“嗯”,方冬野把手机掏出来,给周父发了个消息,跟他说他们几个几点回去,对着谢然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要住我家吗?”
“这...”,谢然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这合适吗?”
“今天只是收拾东西?”谢然问他。
“还要干什么吗?”方冬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
周景安跟他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谢然没有听懂。
但主要意思就是方冬野乐于助人,让谢然不要多想。
谢然压根没有多想过,周景安一这样说,他反而觉得方冬野的态度不同寻常起来。
早上那个房客想摸自己的脸,谢然觉得惧怕。
但方冬野也做了同样的举动。
谢然并不是害怕,他只是觉得很别扭。
就跟大家一起走大路,旁边的人非要拉着他从丛林中钻过一样。
不过方冬野一提起帮谢然收拾东西的事,谢然的脑回路又阴差阳错地绕回来了,他原本纠结于方冬野过来帮他报复别人,心里不适得厉害。
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谢然潜意识觉得不合理。
但方冬野说只是收拾东西,他反而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我能付得起房租的。”谢然终于抬起头来,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冲着方冬野道。
但无论怎么样,方冬野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自己不该随便揣度人家。
“如果旁边的人走了”,谢然并没有好的去处,方冬野家就是最好的选择,谢然问道,“我可以当你的租客吗?我会按时交的。”
在一边打游戏的周景安:“...。”
周景安觉得刚才给谢然说的一番话全喂到狗肚子里了。
我意思难道不是说方家困难,情况复杂,让谢然找个别的地住吗?
方冬野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景安头痛欲裂。
“你早上为什么要把我关屋子里?”气氛稍微缓和,谢然凑到方冬野旁边,有些不安道,“我上学的,不是不上了。”
在被那一伙人围追堵截的几天,谢然想了很久,他如果不继续上学,只是做个兼职的话,他会渐渐变成跟那伙人一样的小混混。
他不想那样。
他妈妈也不想他那样。
银行里还有最后一笔积蓄。
谢然打算把它取出来,好好上学。
瞻前顾后并不能解决问题,就算考不上大学,谢然也要把高中上完。
“那你这几天呆在哪的?”方冬野骑得很慢,相当于走路了,他衣袖上的带子经常被风吹的打到谢然的胳膊上,谢然伸手把它拿了下来,离方冬野远了一些。
“我一开始在家收拾东西”,谢然想了想,“后来我就发现有人跟着我了,我怕他们找到学校去,就一直没去学校。”
“还有就是”,谢然偏头看了看他,“我当时真的报警了,你相信我,昨天警察正巧来了,他们才放开我跑掉的。”
谢然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但方冬野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这让谢然不禁有些气馁。
但他家离的不远,方冬野刚才绕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蹲守的人,等了几分钟也没有见到,就索性回来了。
不过见不见的到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到了,就打一顿再收拾东西。
见不到,就只收拾东西。
谢然家里已经被他打扫了一遍。
除了门口鲜红的油漆字,屋子里空的像是许久没有住人一样。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那帮人并没有上楼。
谢然把房间的锁拧开,蹲下来找了个一个袋子。
方冬野站在房间里,迎着客厅刮过来的风,一只手正抵着门梁,低头看着谢然黑色的脑袋。
周景安进来之后左右看了一下,不禁咋舌道,“你家房子可真大啊。”
他边走边参观,只见客厅的灯随着他的动作一层层变亮,还惊喜道,“好高级。”
谢然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了,他吃力地把衣服装进一个袋子里,把床底下藏着的行李箱拉出来。
方冬野帮他拉过了箱子,谢然局促地伸手避开了,他看了方冬野一眼,抿唇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又用塑料袋装了几双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快走吧。”谢然道。
他怕那伙人又奇怪地从哪冒出来。
他们一般晚上行动,天黑才出来,虽然谢然报了警,警察答应帮他排查,但谢然总是提心吊胆的。
方冬野顿了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手,转头下了楼。
但冬天的夜晚总是黑的很快。
他们进小区还是白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片大片的夜幕笼罩四野,小区门口的太阳能灯一排排亮了起来。
谢然第二个出来的,等他见到楼底下围过来的三四个人,一塑料袋的鞋瞬间落了下去。
“干嘛跑啊”,其中一个黄毛道,“找外援了?”
方冬野从楼梯口旁边的花坛树边折下来一根树枝来,在手里颠了一下,随后把书包给了谢然。
周景安只冒出来个头,就只见方冬野冲着别人的腰来了一棍,把人直接甩在了地上,还没等人撑着站起来,那树枝就在他背上砸断了。
“沃日”,周景安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拎着棒球棍就走了出去。
谢然压根不知道怎么办。
他抱着方冬野的书包,六神无主地打报警电话。
今天来的人少,明显作战经验不够,被打了几下就直喘粗气,被方冬野用树枝抽了好几下,其中有个人脖子都涨红了。
他从腰间掏了把东西出来。
谢然只见一点寒光闪过,黄毛的手里藏了一把刀。
谢然只觉得咽喉一阵发紧,尖叫起来,“刀!”
方冬野的衣服被刀割破了。
他扔了手里的断枝,看着眼前跟猴子一样的几个人,谢然站在旁边惨白着一张脸,盯着他的眼睛马上要急出眼泪来。
那黄毛的刀不大,他不会挥,只会本能的乱砍。
并不能伤到他。
但方冬野停了一下,让黄毛的刀割破他的衣袖,同时他听到了刀尖滑过皮肉的声音。
方冬野闭了闭眼,他没让这人划太深,随即缴了他的刀,扳过他的肩就冲脸一拳把人砸到了地上。
谢然丢了书包猛地冲了上来。
方冬野只觉得血的腥味从自己的衣袖上散发出来。
从远处跑过来几个保安,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边喊一边摇手电筒,周景安帮忙把其中一个动弹不了的按在地上,能跑的两个都赶紧跑了。
“你别动”,谢然捧着他的胳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不住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去医院。”
方冬野把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低头看着谢然白皙的脖子。
谢然吃力地扶着他,小心避开了他的伤口,也不再躲着他,声音愈发呜咽。
“没关系。”
谢然明明很害怕,他却故意对谢然如此说道。
谢然哭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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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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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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