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嶂喉间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影撕裂夜幕,如一道后发先至的黑色闪电。
就在封灵籁森然指爪即将洞穿顾知节皮肉的刹那,他竟硬生生截住了她破空的身影。
沛然巨力狠狠撞在封灵籁侧肋。
重伤未愈的她如遭重锤,凝聚的真气瞬间溃散,整个人横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戚玉嶂动作毫不停滞,截住她的同时,那柄饮饱了血的“斩万难”已挟着刺骨腥风,高高扬起。
刀锋杀意凛然,撕裂空气,朝着身形失控、空门大露的封灵籁,当头斩落。
这一刀快逾奔雷,狠绝无情!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封灵籁。
骤然间,戚玉嶂劈落的动作,诡异地悬停在半空。
“呃…啊——!”他喉咙里挤出痛苦至极的嘶吼。
握刀的右手青筋暴起,肌肉虬结如铁,竭力想要斩下。
可他的左手,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猛地抬起,死死攥住右手手腕,五指深深掐入皮肉。
戚玉嶂那双被混乱赤红占据的眼眸,在刀锋悬停时,挣扎着爆裂出一丝极短暂的清醒、痛苦与焦灼。
他死死瞪着被撞飞在地、口鼻溢血、惊魂未定的封灵籁,嘴唇翕动,耗尽全身残存的意志,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破碎嘶喊:“美…鲛人…快…走!”
挣扎的痛苦几乎要从他眼中溢出,声音带着泣血般急迫:“我…被…控……”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他眼中强行挣扎出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赤红。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炸开。
戚玉嶂死死攥住右腕的左手,再也无法压制体内那股狂暴的控制之力,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掰开。
悬停在封灵籁头顶的斩万难,再无阻碍,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以比之前更加凶悍的姿态,狠狠劈斩而下。
刀光如血月,映亮了封灵籁苍白的脸。
生死一线!
封灵籁被撞飞翻滚的身体,借着那股冲力,在戚玉嶂那声“快走”嘶吼炸响的同时,已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不顾浑身剧痛,猛地向侧旁堆满倾倒杂物和断梁碎瓦的黑暗角落,拼尽全力侧翻滚去。
斩万难裹挟万钧之力斩落,刀锋劈入她方才滚离的地面,坚硬的地面如豆腐般被切开,碎石混合着尘埃喷泉般暴起。
一道深达尺余的狰狞刀痕,赫然刻入地面。
烟尘弥漫,瞬间遮蔽视线。
戚玉嶂一击落空,赤红的双目如探照灯般扫向那片黑暗角落。
他提着兀自嗡鸣震颤的斩万难,一步步逼近。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然而,那片堆满废墟的阴影里,除了弥漫的烟尘和簌簌落下的碎石,哪里还有封灵籁的身影?
只有地上一道蜿蜒的新鲜血迹,如同绝望的指引,消失在倾倒的梁柱和破碎的屏风之后,没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顾知节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身子犹如筛糠般颤抖。
剧痛和恐惧交织,他终于踉跄着冲到戚玉嶂身边,看着空荡的角落和地上的血迹,眼中爆发出怨毒的疯狂:“废物!你这个废物!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她的心!她的心是复活殿下的唯一希望!绝不能让她跑了!!!”
戚玉嶂面无表情,赤红的眼睛在烟尘中死死锁定血迹消失的方向,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
他提刀,毫不犹豫地踏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
夜色如墨,蹄声碎乱。
赵生紧揽着怀中纤弱的身躯,策马狂奔,直向黑黢黢的城门轮廓。
怀中人儿气息微弱,每一次颠簸都让她身体剧颤,哼声几不可闻。
“无名姑娘,撑住!”他低喝,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绷得死紧。
封灵籁伏在他胸前,心口被斩万难洞穿的创口,连同肋骨折断处的剧痛,就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撕扯着她仅存的神智。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剧痛中浮沉,冷汗早已浸透了鬓发与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赵…生?”她气若游丝,艰难地挤出疑问,破碎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恍惚,“你…怎会在此……”
“姑娘伤重,莫再言语,省些力气。”赵生手臂收得更紧,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最重的伤处,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去更多颠簸。
“赵某在此,拼却性命,也定护你周全!”
眼见城门轮廓在望,一声尖锐至极的破空厉啸骤然撕裂夜色。
“呃——!”赵生身躯剧震,如遭重锤,闷哼声中竟被一股大力带离马背,如同断翅的鸟儿,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尘埃之中。
“赵生——!”
一直隐在城外暗处焦灼等待的林墨娘,目睹此景,肝胆俱裂。
一声凄厉的哭喊,饱含着无边的恐惧与绝望,瞬间划破了死寂。
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赵生口中不断涌出刺目的猩红鲜血,将他那张刚毅的脸庞衬得一片死灰。
他涣散的目光竭力凝聚,艰难地聚焦在林墨娘泪流满面的脸上,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重重托付:“墨娘…无名…姑娘…交给你了…务…必…护她…周全……!”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下去。
林墨娘心如刀绞,泪眼模糊,却知此刻绝非悲痛之时,赵生最后的话语如烙铁般印在她心头。
她强忍锥心之痛,猛地抬头,目光扫向破空声来处,远处屋脊之上,数道黑影如夜枭般悄然矗立,手中劲弩在冷月下泛着幽光。
“走——!”她嘶声厉喝,不知是命令自己还是警告暗处的杀机。
同时,她左手抄起地上气息奄奄的封灵籁,右臂则奋力将赵生沉重、失去生机的身躯扛上肩头。
一个纤弱女子,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踉跄着冲向拴在树后的备用马匹。
封灵籁被这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势,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意识模糊间,她最后瞥见的是赵生垂落的手,苍白冰冷,再无生气。
巨大的悲恸与灭顶的愧疚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残存的心神彻底淹没、撕裂。
“赵生……”破碎到极致的呜咽,带着无尽的凄楚与悔恨,逸出封灵籁染血的唇边。
林墨娘舌尖传来剧痛和腥甜,强行唤回她濒临崩溃的清明。
她以惊人的毅力,先将赵生沉重的身体推上马背,再小心翼翼地将软倒的封灵籁安置在他身前,最后自己才翻身跃上马鞍,一把扯紧缰绳。
“驾——!”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奋蹄狂奔,直冲入城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
身后,尖锐的哨音刺耳响起,显然是在召集追兵。
林墨娘紧抿着唇,任凭泪水在疾风中飞散。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伏在马颈旁、气息全无的赵生,只能将满心悲愤化作一声压抑在胸腔深处的呐喊,更用力地催动坐骑。
风在耳边呼啸,如同追魂的号角。前路茫茫,凶险未卜,但她怀中护着赵生用命换来的姑娘,肩上扛着他最后的嘱托。
纵是前方是刀山火海、幽冥无间,她也只能向前!
*
美人城,揽月轩内。
苏寝与永昼相对而坐。
一盏清茗白烟袅袅,一盘残局黑白分明。
玉质的棋子在柔和的灯下泛着温润光泽,沉水檀香的清幽气息在室中静静流淌,气氛沉静如水,闲适悠然。
苏寝修长如玉的手指拈起一枚墨玉棋子,凝神于棋枰之上,落子之处,正关乎此局最终胜负手。
忽地,他眉心骤然一紧,似被无形重锤狠狠击中脏腑。手中棋子啪嗒一声跌落棋盘,滚了几滚。
一口殷红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弥漫,星星点点溅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染红了黑白分明的棋子,更溅湿了永昼月白的袍袖。
永昼脸上的闲适瞬间冰封,她反应如电,袍袖一卷拂去血污,两指已闪电般搭上苏寝腕脉。
精纯柔和的内力立时渡了过去,护住其摇摇欲坠的心脉。
“苏寝!”永昼的声音失了平日的从容,带着罕见的惊急与凝重。
她目光瞬间扫过苏寝骤然灰败下去的脸色,唇边刺目的猩红令她心头剧震。
指下传来的脉象混乱而微弱,分明是心神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剧烈冲击与反噬,以至于内息瞬间逆冲脏腑,重创己身。
“怎会如此?”永昼沉声喝问,渡入的内力源源不绝,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逼视着苏寝涣散痛苦的眼眸,“到底是何等凶险?隔着千山万水,竟能伤你心神至此?!”
苏寝身体剧烈颤抖,死死抓住永昼的手臂,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惊怒与痛楚,破碎的声音带着血沫挤出:“灵……灵籁…有人…动了灵籁!”
此言一出,他心神再受激荡,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整个人彻底软倒下去。
永昼小心地将苏寝平放在软榻之上,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小瓷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氤氲着淡淡清香的丹药。
此丹一出,满室血腥气都为之一淡。
她撬开苏寝紧咬的牙关,将丹药送入其舌下,并以掌力助其缓缓化开药力。
此乃保命圣药“九转还魂丹”,纵不能立时治愈这等诡异反噬,亦可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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