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江州市医院,夜色已深。
倪听的后背软组织挫伤,肿起一大片。她咬着牙忍痛上完药,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刚走出医院大门,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夜风中的于骁。
他身姿依旧挺拔,身后是一辆亮着车灯的黑色汽车,像他一样,在夜色里沉默地等待着。
于骁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主动开口:“好了?”
倪听别开视线,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你没去审犯罪嫌疑人?”
“有人审。”于骁回答得简洁,抬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奉命送你回去。”
“不用。”
倪听想也没想,直接绕过他就要走。
“贺局亲自下的命令,务必把你安全送到家。”于骁在她身后抬高了声音,“你让我怎么交差?”
见她脚步微顿,他又补上一句,戳破她的现状,“还有,这个点,公交早没了。你看这门口,像是能打到车的样子吗?”
医院门口空荡荡的,只有路灯孤寂地亮着。
倪听呼出一口郁结的气,终是转过身。她依旧没去看那敞开的副驾驶门,径直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眉头瞬间拧紧。后座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根本无处落座。
于骁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倪听“嘭”地一声关上后车门,一脸不情愿地拉开前门,老老实实坐进了副驾驶。
于骁从车头绕回,坐进驾驶座,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目视前方地问:“住哪儿?”
“醒狮。”倪听报出地址,声音冷淡。
“顺路。”于骁打了转向灯,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有车载音响低声吟唱着。放的正是倪听曾经最喜欢的歌手,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那熟悉的旋律此刻盘旋在耳边,却只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于骁双手扶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不断延伸的路面上,状似无意地提起:“六年了。”
“嗯。”倪听从喉咙里应了一声,眉头始终没有舒展,目光固执地投向窗外,看着一辆辆车的尾灯连成红色的光带。
于骁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又问:“这几年……过得还好?”
“非常好。”她答得又快又利落,像在急于划清界限。
车厢内再次被音乐声填满,周杰伦正唱到:“喜欢在人潮中,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经过苏美女神身边,我以女神之名许愿,思念像底格里斯河般的漫延……”
在这歌声的掩护下,于骁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声音低沉了些:“那就好,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倪听却突然伸手,猛地按停了音响。
“于主任。”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疲惫与筑起的防御,“专心开车。我们之间,没什么旧可叙吧?”
于骁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了一下,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向盘,骨节有些发白。那些在心底沉淀了太久、反复琢磨了无数遍的话,终于冲破了阻碍。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倪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窒息感瞬间袭来。她愣了一秒,随即觉得可笑至极,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然后呢?”她反问,声音里带着尖锐的嘲讽,“于骁,你现在说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于骁沉默着,没有说话。
倪听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向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
审讯室内,光线昏暗,唯有一扇小窗投下微弱的光源,空气中浮动着尘埃。
倪听瞥了眼身旁正认真记录的时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细密而清晰。她收回视线,目光沉静地落在对面那个横肉满脸的男人身上,那眼神像是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
麻癞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搓着手,语气带着近乎谄媚的急切:“警察同志,我真没骗您,我们几个也是才干这行,就只是负责绑人,然后把人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我们就得走,多一步都不敢留啊!”他额上渗出的细汗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
倪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接头的人,有什么特征?”
麻癞子用力摇头,脸上的横肉跟着晃动,“没见过,真没见过!每次他们要货就是打电话,打电话来也都是变了声的,不过……”
他顿了顿,努力搜刮着记忆,“不过听那说话的调调,倒像是凌州那一带的。”
倪听闻言,眼睫微垂,并未立刻回应。这短暂的沉默反而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无形中加重了麻癞子的心理负担。
她这才极轻微地与身旁的时乔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单向观察室内,于骁将审讯室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利落地摘下耳机,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听听姐真厉害,打了付感情牌就让这麻癞子招了。” 周舟一脸佩服地看着单向玻璃另一侧,“我昨天审他一晚上,嘴硬得跟石头似的,早知道我也用这一招了。”
于骁挑了挑眉,侧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你怎么考进来的?”
周舟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一脸天真:“就……正常笔试面试啊?”
于骁没再搭理他,只留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径直走了出去。
边上的姜灿终于忍不住,低头偷笑,肩膀微微耸动。
周舟还是一头雾水,用手肘碰了碰姜灿:“啥意思?骁哥刚才那话啥意思?”
姜灿压低声音,忍着笑解释:“头儿的意思是,以您这‘非凡’的领悟力,待在咱打拐办属实是埋没了。”
周舟眨巴了几下眼睛,反应了好几秒,才猛地瞪眼:“……嘿!骁哥他又拐着弯损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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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接到报案,一名一岁男童在商场内被抢。打拐办众人立刻出动,警笛划破城市的喧嚣。
现场已乱作一团。年轻的母亲瘫软在亲友怀中,哭声嘶哑绝望。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反复哭喊着,周围亲友纷纷安慰:“别急别急,警察来了,一定能找到的……”
旁边,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两眼通红,小手死死攥着衣角,单薄的身体因压抑的抽泣而不停颤抖。
“让一让,请大家退后,保持现场秩序!”周舟一边疏散着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一边对于骁汇报:“骁哥,目击者都说没看清嫌疑人具体长相。”
几个热心群众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太快了,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现在这人贩子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就敢抢孩子!”
“这当妈的也是,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抱着弟弟……”
于骁正对家属进行问询,周舟在一旁记录。于骁眉头紧锁,语气冷静而克制:“孩子最后确切的位置,具体时间点,请再回忆一下。”
倪听的目光越过纷乱的人群,落在那孤零零的女孩身上。她缓步上前,在女孩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动作轻柔。
“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微微。”女孩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倪听取出纸巾,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声音放得更缓:“微微很勇敢。能告诉阿姨,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我抱着弟弟,在这里等妈妈买饮料……”微微断断续续地回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后来…有个阿姨过来,夸弟弟可爱,说要给我糖吃……然后,她突然就把弟弟抱走了!我去拉她,她使劲推了我一下……”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哽咽。
倪听看了眼正在一旁记录的姜灿,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引导她关注细节:“微微很努力了。再想想,那个阿姨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楚脸……衣服是黄色的……”微微努力地回想,眼中恐惧与自责交织,“她这里……眉毛上面,这里,有一个红色的……像蝴蝶的东西。”
“眉毛上方,红色蝴蝶状印记。”倪听清晰地向姜灿重复,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微微的肩,“微微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谢谢你。”
另一边,于骁已初步问询完家属和部分目击者,对案发经过有了大致轮廓。他转向技术骨干时乔,语速快而清晰:“监控覆盖情况?除了已知故障的,相邻区域、出入口的影像,立刻追踪。”
“正在协调调取,”时乔面色凝重,“但这片区域监控存在盲区,对方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像是有备而来。商场人流量大,时间过去越久,转移风险越高。”
于骁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和复杂的通道,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迅速下达指令:“他们能出商场,未必出得了江州。立刻协调,封锁商场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同步请求支援,周边三公里内主要道路设卡盘查,重点是携带幼儿的车辆和行人。火车站、汽车站加大巡查密度。动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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