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镇在笑，白予澈却怎么笑得出来，望着他如今的模样，他身为兄弟，早已是心如刀割，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反倒是白予镇望到他身旁的身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襄王殿下。”
白予澈也望了一眼身旁，总算心情缓和了一些，伸手拉过安静陪在他身侧的伴侣，声音恳求，“成寒……”
封成寒现在自然是不会再摆谱了，心中也着实觉得白予镇可惜，忍了又忍，还是问了一句：“……这么久了，夜闻霖还是不能治好你？难道此事已成定局了么？”
避无可避，白予镇笑，仿佛真的毫不在乎，“谢殿下挂心，只是两年了，要治好早就好了，如今既然还好不了，估计也就是这样了……无妨。”
怎么可能会无妨。两人心中闻言都是一阵唏嘘，倒也相视无言。还是白予镇推着轮椅带他俩来到儿子身旁，手一挥朝小孩儿说道：“无意，快来见过襄皇叔！还有小叔！”
三岁的小儿胆子倒也大，虽然从未见过他俩，但是在听到自己爹爹介绍完来人之后，穿着明黄色的太子小袍竟然真微微朝两人奔来，一头扑在封成寒脚下。
白予澈吓了一跳，生怕小儿用力伤到成寒的肚子，想将他抱开，封成寒却制止了他，“没事。”
“弟弟，皇叔肚子里有小弟弟……”
白予澈闻言一愣，不由得蹲下身摸了摸无意的头，“无意乖，皇叔的肚子里怀的真是小弟弟么？”
他也真是疯了。
封成寒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没什么话要说了是不是？”
白予澈道：“我听说小孩是真的能说准孕育在肚子里的孩子性别，所以才问问嘛。成寒，你别动气。”
白予镇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微笑起来。看来予澈现在和襄王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真好啊。
白予澈却像想到什么，朝他问道：“对了大哥，皇上呢，我和成寒此番进宫是要来给皇上请安的，有些事成寒得问问陛下。”
白予镇闻言道：“你们是要问先皇的事吧？”
白予澈偷偷朝身旁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先皇两年前被爹带走了，爹爹不是已经尽力在照顾他了吗？怎么几个月前传来书信说先皇不行了？”
白予镇也有些伤感，“两年前那一剑，陛下是存了死志的，虽然这两年爹爹尽力在照顾他抢救他，可是好像作用也不大，其实两年了，爹一直在京郊守着，他并没有醒过来，前不久成驭还去看了看，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他们在京郊？”封成寒沉默，似乎不想多问，可是又怎能不问，“京郊哪里，本王去看看。”
白予澈握住他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一般。
白予镇点点头，自然说了地址。
今日着实晚了，封成寒已经是快足月的人，经不起折腾，问到了地址后自然和白予澈已经打道回府。
白予澈也没见到新皇，当然他现在是不会在乎的。
午后，他拿了一些点心进来，却又看到站在窗边的人，望着窗外，默不作声，一动不动。
他温柔的走过去，伸手牵住了他的手掌，“成寒……”
封成寒回神，良久道：“听到今日，你和你哥哥都还依旧称呼白显南为爹爹，在你们心里，无论白显南当初怎么对你们，你们兄弟俩总还是忍不住将他当做父亲的对吧？”
他这一问，倒让白予澈无限凄凉，他苦笑道：“是啊，成寒，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其实在我小时候，还有我大哥小时候，父亲对我们是很慈爱的，你也许根本想不到，我和哥哥从小都是他亲自带大的，不管是夜里安睡还是白日习文练武，他在外是个身居宰相之位的人，可是在家里，他对我和哥哥真的很疼……”
沉浸在往事中，他带着深深的疑惑，“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打死我也想不到一向疼我们的父亲竟会是那样的人。他竟然不是我们的父亲，而是我们的仇人。”
封成寒说：“就算是仇人，今日你们还是做不到真的仇恨他，对吧？”
白予澈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眼，“……不瞒你说，确实如此。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一日复一日的舐犊之情，哪怕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是毕竟他把我们养大了……”
“是啊，伱俩尚且如此。”封成寒的神情陷入在一片落寞之中，突然伸手抚摸着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君子兰，“白予澈，你知道么，小时候在宫里，我最怕看到你们兄弟跟在皇上身边，还有父皇，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他，从小我就像个透明的影子，谁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成寒！”他终于愿意开口向他倾诉这些话，可是白予澈却又内疚又忐忑又心疼，往事已成定局，他还能说什么？他唯有局促的靠近他，语中有着化不开的遗憾。“对不起，那时候我和哥哥奉命进宫陪侍太子，而你那时候不太出现在宫里，我甚至刚开始都不认识你，对不起……”
封成寒自嘲的说：“不必道歉。我的生母只是一个无名的宫侍，她是谁我都不知道，皇族子嗣众多，子以母贵，我非嫡非长，又出身低微，伱俩是宰相府的公子，与皇上又是表亲，皇上既有嫡出的身份，现在想想他还是父皇亲自诞育的，还是和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我比不上他也是应该的。”
他沉默，停了好久，“我只是不知道，既然父皇心系白显南，那为何又和我的生母有了我，既然有了我，又为何将我丢在宫里不闻不问，如果不是荣家最后选择了我，白予澈，终其一生可能我都没有能力求娶你。我从小就……”
就什么，他当然说不出口。
“我知道，那日御书房你随手之举，只不过是不经意而为之，可对本王而言，那是本王幼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温暖。这叫我如何不恨？宫里多是趋炎附势攀高踩低之徒，为了讨好皇兄，有时也为了自己出气，从小我受了多少宫人太监的折磨，你们这些养尊处优被人捧大的人知道么？我算什么皇子？呵呵，何其可笑……”
白予澈心脏一阵一阵的猛缩，他不敢打断他的话，也没有立场打断他，实际上他口中所说的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御书房一事，他确实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他的前半生，乃至到三四年前，他的心思眼神都是一直追随在太子殿下身上的。他没有忘记太子昔日是如何让自己魂萦梦牵崇敬倾慕，可这些倾慕放在成寒身上，该是何其残忍。
“成寒……”
他既想让他对自己都倾诉出来，又悔恨心疼的快疯了。
过去的事自然难以弥补，那他唯有现今紧紧抱着他，和他依偎在一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今你我今生竟还有这番缘分，我不知情的，若是能算到我们会缘定今生，我一定从少时就陪伴着你，绝不让你再一人孤零。”
封成寒笑，没有推开他，“过去的事本王自然不会再在意了，只不过今日见了无意，自己又即将为人父了，我倒是慢慢理解了父皇的行为。虽然难受，但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白予澈侧目，“这是何意？”
他苦笑，“世人谁不存着私心呢，与自己所爱之人水乳交融生下的孩子，岂是别的没有感情的人可以比拟的？你看3无意，是不是生下来便宠绝全朝？他不就是当年的太子么？纵然日后皇兄再与他人诞下皇子，也不可能有人会超过他了。这都是人的命。”
白予澈在他耳边印下一吻，“成寒，终其一生，我只想和你生育子嗣，其他人，其他孩子，我都不要！”
封成寒的手掌波动着窗台花盆里的花瓣，终于道：“明日便陪我去看看父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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