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惶惶似漏网之鱼的翠院小分队。
一路狂奔,加上先前的打斗,三人均已疲惫不堪,只是因为求生欲极强加上信念坚定,才勉强能跟得上萤火虫老大爷闲庭漫步似的飞翔,不至于落队。
所以,他们一出石道,便一头栽在了土地上。萤火虫倏地跑没了影。
和风习习,抚触着渐渐黯淡下去的星斗,撩拨着茵茵绿草,草叶柔软仿佛厚厚的毛毯,散发着令人身心舒坦的清香。
柳晓霁真想躺在大地的怀抱里再也不起来。她闭了会儿眼,随即仰面望天。他们进密道时已经是傍晚了吧,如今东方既白,天光渐起,已是清晨。她懒散地躺了半晌,翻了个身,瞄了一眼四周情况。金明把齐馨兰放了下来,躺在草丛里,累得气喘如牛,齐馨兰昏迷不醒。
哎?竹子呢?
她以手撑地,艰难地坐起来,浑身肌肉涨满了乳酸,每动一下就酸得要命。
“明哥,竹子他人呢?”
她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声音也是微哑的。
金明睁开了眼,眼神赧然,神色哀戚。他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犹抱云朵半遮面的下弦月。
“他不会走丢了吧?”
金明翻过身,背对柳晓霁,后背弯成一个自然的弧度,样子显得闲适。
实则不然。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柳晓霁的话。一则他不想柳晓霁愧疚,二则他不想让竹子白白死掉,却无人知晓。他心里纠结得很,矛盾得很,心绪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闭了闭眼,想把脑子放空,心静一静,手指却收缩,揪着草叶,连根拔出一堆泥土。
柳晓霁见他半天无反应,心里奇怪,面上也生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他出事了?你知道他在哪里?”
金明张了张嘴,“呃”了一声。
“我希望他还好吧……”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融于徐徐清风中,散去了。
须臾,他缓过气来,挣扎着站起,脚步踉跄地朝柳晓霁走过来。
“能走吗?”
柳晓霁方才记起他们几个还在被追杀,全然忘记了疲惫,腾一下跳起来,及其积极道:“我没事!我治好齐馨兰以后咱们马上回翠院,把乌衣社的罪行告诉长老们。”
金明由衷佩服她旺盛的生命力。年轻人就是好,自己比她老几个月,相比之下就似风烛残年。
他望着柳晓霁俊俏却脏兮兮的脸庞,很想说一句“晓霁我好累”,然后倒头就睡,让她轻轻抚着他脸颊,说“明哥好好休息吧”。但这是不可能的。素日柳晓霁就不可能有如此体贴之态,现下屁股着火似的急,就更别斗胆妄想了。
“但是……竹子怎么办?”
金明咬了咬牙,眸子里闪出一丝罕见的坚毅。
“你先在安溪寻个客栈,给齐馨兰疗毒,我去去就回!”
“可是……”
“救齐馨兰要紧!先别管我!”金明讨厌对柳晓霁大喊的自己,但他也想不出别的方法让柳晓霁听自己的了。
金明在大白天光下踽踽独行,寻到了密道的出口,寻旧路向回走。
他老远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心道不妙。
竹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扶着墙转过一个拐角,他的脚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绊住了。他伸手下去一摸,指尖触到了湿黏腥甜的液体。他浑身一战,那是一个人,一个浸在血里的死人。
如此,他摸索到了几十个近乎冰冷的尸体,但石道黑暗,他分不清竹子在不在这里,或者是说,他是这些尸体里的哪一个。
他慌了神,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但忍不住升起了佩服之情。一人干掉这么一堆,厉害,厉害。
只可惜……竹子他本人现在在哪呢?
金明对此问题无从下手。他不可能把这么多人拖到洞外逐一细看,亦不可能远赴安溪买火石火折子再回来,再者,他们得赶紧回翠院将此遭遇告诸长老们。
事不宜迟,晚一步可能就会失去很多线索及机会。
于是,他只得满怀愧赧地回到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扑通一声坐下,把脸深埋进臂弯里。
他很不喜这浓浓的愧意,胜过厌恶竹子的酸醋劲儿,胜过畏惧柳晓霁对他生气,亦胜过死亡。
但是知道自己明明有能力却没有挽回一个恩人的生命,实在是钻心的痛苦。那痛如一只邪佞的小兽,穿梭在他每一片血肉间,播撒落地即生根的愧疚与羞耻。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御敌。现在想来,即便是自己身死而他得以存活,让出柳晓霁男朋友这个宝座也未尝不可。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死也不能让有恩于他之人白白受累。
但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呢?
金明举头,抬起眼睑,却又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眼前一片黑色影子。他撅着嘴,眼神迷茫,喉中似是发出了一声呜咽。
思绪急于逃离那个愧疚的阴影,于是飘散,不知怎地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中秋夜。
那夜,他引吭高歌,曲调穿云。那夜,他大掉书袋,肆意挥洒文墨。那夜,他一睹柳晓霁月下芳容,自觉飘飘然欲羽化登仙。那夜他很开心,那是他在桃源大地最开心的一夜。
那夜好遥远啊。恍若隔世。现在这个心事重重压力山大的自己,还是那个中秋夜玉盘银光下开心活泼的少年吗?
他哼起了歌,仍是那天康定情歌的调子,只是音调多了些许沉静凄然,婉转悱恻。
树叶婆娑,山间风声萧瑟,荒无人烟,几枝山茶悄然露出了嫩绿花萼中的莹白,娇嫩欲滴。
金明急欲调整好心态。他已是小队的主心骨,若是连他也崩溃了,那其他几人怎么办呢?他不想让柳晓霁独自撑起小队精神的一片天。
调整好心态,管理好表情,他起身赴往安溪。他四处打听,很快就寻到了柳晓霁与齐馨兰住的客栈。几人略作商议,等齐馨兰毒去后即刻启程赶回翠院。而柳晓霁问起竹子的事时,他未选择如实回答,而是推说竹子有事先离开了,将那份天大的愧疚憋在了心里。
遥看前路漫漫,风云变幻,荆棘重重,来者何哉?
不知道。未来的黑雾是如此混沌,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
下一周有事,没法更了,求原谅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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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漫漫前路归途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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