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内传诏,让您一人入宫。”
顾昭转了个身,上辈子就是李明祈死活不听,她只好打晕了他、替他去。
要没这事儿,她也不会落到宁王手中。
她与宁王,也是自小相识的。
李明慎这个名字,就预示着他从小的名字,得时时刻刻谨慎、不能一步行差就错了。
——“秦王妃,来的竟是你!”
——“我要见陛下。”
——“让李明祈来,这是我们父子兄弟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一开始,估摸宁王也没想杀自己。
他杀赵桓也是意外,由始至终他最多想要李明祈的命。
可她不依不饶啊,主要是不知道陛下已经死了,还盼着皇帝出马主持大局呢。
短短几个月,死了哥哥、老爹、兄弟、老婆,其实李明祈才是真的天煞孤星吧。
虽然侍卫把她放进去了,但她这样大喇喇站在门口,显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两人对视了一眼,重重咳了一声,屋里的声音一下子停了。
李明祈推门出来:“阿昭?你怎么……”
“我不能听?”
“不是。”
确实没什么不能听的,又不是没听过。
现在他们手上握着东宫十率的手令,桌上是宫城的地图,顾昭凑上去拿着笔又改了几处。
“这……”李明祈惊讶,“你怎么比我还熟悉?”
顾昭翻了个白眼,因为老娘当鬼的时间比你年纪都大。
“你准备从哪里进攻?”
李明祈说了他的想法,倒是没什么问题。
如果到时候有问题,就让他自己解决吧,都要当皇帝了,这点子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么。
“阿昭。”李明祈拉住她手问,“对李明慎,你想怎么样?”
作为“被害人”,她是很有理由要“怎么样”的。
可她最多也只能让他死。
不过,死于乱军之中,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差的结局。
“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
“要不要我帮你看着赵桓。”顾昭说,“我怕他忍不住。”
李明祈笑了:“我怕你忍不住才是真的。”
如今,他手上有三千凉州铁骑,知道陛下已经驾崩,也不会投鼠忌器。而且确实还是要速战速决,万一各地的“勤王军”到了,真可就不太好办了。
“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赢。”
顾昭心想,我的后半生也确实在此一战了。你赶紧赢了,咱俩好早早分道扬镳。
*
因为这两天睡的实在太多,赵桓的眼睛都睡肿了,对着铜镜扒拉了好一阵子眼皮。
顾昭踹开门,端着饭菜进来,啪地放桌上。
门已经又从外头锁住了。
“怎么回事?”赵桓无语,“老三还没当上皇帝呢,就犯了皇帝的疑心病了?要把咱们俩都关起来,怕我们泄露什么消息?”
顾昭自顾自地开始吃菜,菜色倒是丰富,还有酒。
“他不是怀疑你的忠心,是怀疑你的风水。”
“这什么话,难道我在、还会坏他的事不成?”
他气鼓鼓坐下,去吃他自己的饭菜。
“这酒不是你的。”顾昭拍开他手,“酒是发物,等你肩上的伤好了再吃。”
“我是活人、不是纸人。”赵桓张开双臂,“我现在就能弯弓射大雕,不信我拉弓给你看。”
“行了行了。”顾昭用筷子敲碗,“他把你们凉州半数家当都带来了,再加上东宫的人,保准没问题,你就让他出出风头吧。”
“这么大的风头,不光他想出,我也想出啊,凭什么就让他一个人出!”
赵桓赌气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你就能这么沉得住气?”
“不是说,男主外、女主内么。”
她的活儿也有,这几日李明祈救了一些官员的内眷家人,也都安置在隔壁。
吃完饭,她出门去看,顺嘴问:“有没有,宋太师的家眷?”
“宋太师的夫人和小女儿之前逃到城外庙中,被我们接过来了。”
这是顾昭第一次看到才十二岁的宋衣,比玫玫还小一岁。
这样小的年龄,原也看不出什么颜色,不过这丫头一身青白的衣裳,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叫宋衣?过来我瞧瞧。”
她捏了捏宋衣的脸蛋,和玫玫那结实的手感不同,这小妮子果然是水嫩嫩的一张脸。
她保证自己的手劲儿很轻的、绝对很轻,但还是在宋衣脸上留下了一道若有若无浅色的痕迹。
“王妃……”
“宋夫人,你这女儿日后必有大福。”她上下打量,见她穿的明显比别人厚,“冷吗?”
“不……不冷。”
“等会儿拿个手炉给你。”
顾昭自己火气贼大,日常最是贪凉。她喜欢整个人挂在李明祈身上,因为他一年到头身子都凉飕飕的,抱着特别舒服。
宋衣就不一样了,仿佛中了那什么传说中寒毒,宫中的地龙都要比别人多烧一个月。
这两个怕冷的,真是天生一对。
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赵桓拖了个椅子凑过来,手上还抓了一把干果。
顾昭接过一半,赵桓却硬是全塞给了他。
“我胳膊疼,剥不了。”
顾昭气笑了:“我可快要是皇后了,你还在这儿使唤我。”
“这不还没是么,趁着能使唤的时候还不使唤。”他伸手过来,“我刚才瞧见陆将军的闺女,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所以呢?”
“你妹子得不到我了,你也别想当我姐了,我要去做人家的乘龙快婿了。”
顾昭心想,二十八年、她几乎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但赵桓不在此列,因为他早就死了。
他只是在所有人的怀念中,和她一样。
从前,她只是听李明祈讲过他,但这些日子真正接触下来,他确实是一个和李明祈完全不同的人。
他也是一个好人,不该有那样的结局,所以、这一世是来弥补他的吧。
既然如此,是不让玫玫真嫁给他,毕竟自家妹子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和阿泽能搞到那地步,焉知如果真和赵桓在一起,八成也得闹的家宅不宁。
那个陆姑娘,也确实是洛阳的一位大家闺秀中的美人,而且出自武将世家,明艳动人、又擅长骑射。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小辣椒。”
不过,她记得陆家后来获罪,家中的子女下场可都不好。
“你会留下吗?”她问,“还是回凉州?”
“不知道。”
见真的没人给他剥,赵桓只好抓了几个核桃走到门边去压,“看新帝的安排吧。”
“骤然成了当朝新贵,你会不会乐的忘了形啊。”
赵桓吹了一把手中的核桃,失笑:“这还没当成新贵呢,说不定老三他输了,咱们可都死无葬身之地,你还好……”
“什么叫我还好?”
“你们家不就你们姐妹俩了么,左右两个人头。我们在凉州可是大家族,到时候诛起九族可是浩浩荡荡、血流成河。”
“看来,你对你表弟信心不够啊。”
“我对他有没有信心,可他究竟能不能赢,没什么关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阳光好的有些刺眼,顾昭也不明白这样暖和的日子,怎么宋衣还要手炉?
“我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吃吧,我得回去再睡上一觉。”
赵桓嘻嘻笑:“昨天把我推走之后,你们干什么了?”
见顾昭瞪他,他一点儿也不难为情,“你们说了些什么?”
“陈年往事。”
“多大年纪,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她的人又年轻了,但心已经不老。
不光是老了,而且是死了。
她也不理赵桓,自己回了房间。等晚上赵桓去找她,果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赵桓靠着门框摇头:“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
顾昭本来是准备等着的,等着看结果。
不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准备提刀出去先把那个人给杀了。
“今天城中一定是乱上加乱,多个人死于非命,肯定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虽然李明祈让人看好了她,但这可是她的房子。
夜幕降临,城中宵禁,但看情况今夜是宵禁不起来了。
到处都是手持火把跑来跑去的兵士,普通老百姓倒是真的不敢出门的。
顾昭决定再等一等,等到更乱一点再进城,至于从哪里翻进城,她有的是办法。
她朝手上哈哈气,别看白天暖和,这太阳下山之后还是挺冷的。
她知道自己上辈子命不好,没想到这辈子还没有转运,因为抬头她就看见了一队人跌跌撞撞过来。
为首那人,这不是她的老对头——宁王么?!
宁王受了伤,衣上明显带了血色。
身边也只剩下七八个人了,人人带伤,一定都是他的心腹。
这波人,八成是从城中地道里钻出来的。
“看来,李明祈已经大事抵定了。”
咱们秦王殿下成了,可宁王却还不想体体面面地退出。
也是,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对方七八个人,虽然有伤,但战斗力也不可小觑,何况穷寇莫追。
可是人都送到自己面前了,你让顾昭就这么目送他们离去,这也忒……
她摸了摸袖子,还好因为怕太扎眼,她没带弓箭,但带了小的弩弓、绑在手臂上那种。
此时对准了仇人就是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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