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是高空坠落后撕心裂骨的疼痛,人终有一死,但这么个死法,确实是顾昭始料未及、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她知道自己是死了。
结果下一刻,她又活了。
一睁开眼,就是玫玫拉着她裙子说:“姐姐,你是不是把我的糖藏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怎么回事?她做梦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什么梦?这也太真实了吧。
“这是在哪儿?”
“姐,你睡糊涂了吧,这是凉州,咱们刚刚到凉州。”
“什么凉……”她一个激灵,“凉州!”
她从枕头边翻出个小镜,看着自己的脸,又看着窗外的雪。
离姐抱着一叠衣服推门进来,不知道絮叨几句什么,把衣裳铺在火炉上熏热了。
屋里是暖暖的香气,玫玫拉着自己不依不饶要糖吃。她傻傻翻出个袋子递给她,这丫头抱着她亲了一口,就拿出去和阿泽分着吃了。
她坐在床上,呆呆看了半天雪。
她这是……重生了?
死、是真的死了,死的还挺惨。
活、也是真的又活了。
她捂着头,天呐、阿祈见到自己被宁王那么从城楼上推下来,一定得疯了吧。
“他不会跟着我一块儿跳下去吧?!”
他身边有没有人拦着啊,他们不能任由他这么发疯吧。
“不好!”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来,“今天该不是……赵桓……”
赵桓是不是就是今天出的事?
她立刻穿上衣服,对离姐说:“我出去有急事,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哪也别去。”
说着,就一阵风去了。
她跨上一匹快马,迎着风雪就闯了出去。
赵桓头七那天,也是他们在凉州的最后一天,她陪着他在赵桓的灵前叩首。
“阿桓,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他们从凉州离开,去洛阳,每一天醒来都好像在云里梦中,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她知道他的痛苦,她做不了太多,只能陪着他。
却没想到,最后、她也没有陪到最后。
她脑中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的意识,是阿祈温暖却冰凉的怀抱,他吻着自己的唇、泪水砸在她心头。
她骑马的技术是爹亲自教的,在洛阳至少能排进前十。
不过洛阳也没有太多能策马奔驰的好地方,她爹也一直叮嘱她要低调低调再低调,难免手艺生疏了,所以突然有人从身后凌空翻上自己的马……
“什么人!”
顾昭大惊,一肘就横击过去。
背后的人轻巧躲过,一勒缰绳,马停在了李明祈面前。
“阿祈!”
她也再顾不得别人,翻身下马,一把抱住李明祈。
活的、活的李明祈,和活的自己。
赵桓笑盈盈把马交给别人:“我说是谁呢,这横冲直撞的,原来是弟妹啊,失礼失礼。”
见到李明祈和顾昭抱头痛哭的模样,他挠了挠头:“那个……不打扰了,告辞。”
“等等。”顾昭回头,“你是……赵桓?”
赵桓惊讶:“是我。”
她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死?!”
亏得最后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有事?”
“没有没有,你先忙。”
等赵桓走了,她立刻问李明祈:“你们从哪回来的,路上受伤没?”
边说边拉扯他衣服,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没事,我们都没事。”李明祈顿了顿,“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
“为什么问我受伤没?刚才你是不是想对赵桓说,你怎么没死?”
顾昭的脸色本来就是惨白的,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导致实际上的脸色大变并没有什么表现。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什么意思?”
“阿昭。”
李明祈的眼睛红了,他猜的果然没错。而且,她应该不记得上一次重生了,否则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把他们两辈子的不愉快都忘的一干二净了,现在的她只记得他们相爱的点点滴滴。
“阿昭,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顾昭长大了嘴,“你也……”
*
第三次了,简直是轻车熟路。
李明祈这次换主意了,决定把阿昭和赵桓两个人都带上,反正就算他死活让他们留下,也没用的,他们一定会跑来的。
他又不能把他们俩的腿给打断。
“阿昭,咱们这次成竹在胸,你一定要听我的,别乱来。”
顾昭点头,上辈子真是大意了,死在那个时候、真叫一个亏啊。
“我们明天出发。”
李明祈先跟她去见了阿泽和玫玫,这两个人正吃糖吃的兴高采烈。
“姐夫。”
“三哥!”
阿泽高兴地蹦过来,跳到他身上,李明祈一把拎住他脖子:“长这么高了。”
不过,看到弟弟和玫玫在一起,他的喉咙跟被一个干饼噎住了一样。
他和上辈子顾昭想的一模一样,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再凑在一起了。
这应该是他做的,最错的决定。
晚上,他抱着阿昭,吻着她额头。
爱与不爱果然是不一样的,难怪之前阿昭好像碰他都难受。
而自己在那样日复一日伤透了她的心后,居然把这一切都忘了,还敢质问她、还敢责怪她……还敢让她把所有忘了……
他竟然能说出那样无耻的话!
他狠狠咬着嘴唇,他欠她太多了、一生一世都还不尽。
“阿昭,疼不疼?”
顾昭扣着他的后腰,半晌才说:“记不得了。”
应该是疼的吧,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她搂的更紧了:“你疼不疼,你怕不怕?”
李明祈真想现在就给自己一刀,她居然问自己怕不怕?
他疼,但疼的还不够,当年就应该疼死他算了。
如果,如果上一次重生,他就记得这一切、阿昭也记得,他根本没法面对她。
他只想给她一把剑,让她一剑结果了自己。
但她不会杀他的,她一定恨透了自己、一辈子也不想见到自己、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自己,但她不会动手杀他。
他一生都得不到解脱。
“这也是我应得的。”
他想起了宋衣,上辈子他居然想杀了宋衣,她明明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把每一个爱自己的人害的遍体鳞伤。
“我要弥补阿昭,尽我全力去弥补她。”
虽然他明白,无论自己做的再多,从前的痛苦也不会就凭空消失,但好在她把那些全忘了。
“阿昭,谢谢你忘了它们。”
次日,赵桓那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的妥妥的了。
“舅舅。”李明祈说,“太子殿下驾崩,父皇诏令我为太子。”
赵景晖大惊:“怎么会!”
反而是赵桓没有那么大的反应:“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也是不好说的。”
“宁王暗中从宫中得了消息,不仅私自带兵回京,昨日还派人暗杀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不得不争一把。”
赵景晖沉默半晌:“眼下凉州边境还算安稳,铁骑你全都带走吧。”
他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一路小心。”
一路飞驰,经乌鞘岭出凉州、又入长安。
“先在此休息一夜吧,明天直奔洛阳。”
“好。”
想着顾昭刚刚才洛阳长途奔波到凉州,这还没休息上又是得回去了,他走过去轻轻问:“累吗?”
顾昭摇头:“不累不累。”
这里并非在长安城内,毕竟他们带的马匹太显眼,实在不适合入城。
如果光他们几个,在哪里住一宿都是无所谓的,以天为盖地为庐么。
但李明祈想着去城内打探一下洛阳的情况,于是和赵桓顾昭三人入城。
“弟妹。”路上,赵桓不识趣儿地凑过来,“你放心。”
“放心什么?”
“老三这几年在凉州我管的很紧,一点坏事都没干。”
李明祈白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滚。”
从前他就喜欢骂他滚,也不单是他一个人这么干,主要是他们两个都喜欢互相骂对方滚,一个比一个骂的起劲。
可后来,赵桓不在了,他骂别人时,也没人敢回嘴了。
上一世,他还是习惯性的要让赵桓“滚一滚”。
但那个“滚”字,温柔的好像是春水,其实他想说的是——阿桓,别再受伤、也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们在一家旅店住下,说是旅店,其实是凉州在长安的一个暗点。
毕竟天威难测,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时候也不能不留个心眼。
“我先去打探消息。”赵桓说,“回头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小心。”
赵桓点头去了,见李明祈的眼神一直闪来闪去,顾昭以为他是心里担心赵桓、宽慰说:“放心,这次他一定没事的。”
人终有一死,但猝不及防的离开,痛苦的是身边的人。
虽然上一次的时间很短,但阿昭和赵桓总归是好好活在他身边的。现在他全都记起来了,就更不能出什么岔子了。
没过多久,赵桓就回来了。
李明祈见他朝这边抛过来一个眼色,上前问:“有事?”
“有人找你。”
“找我?就在这里?”
“是,说是洛阳来的人,找的就是你。”
“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赵桓比了比高度,“最多这么高吧,十几岁。”
“怎么可能?难道,是陷阱?”
“不好说,我是想让人搜她身的,不搜也不可能。但人家一个小丫头,这都是大老爷们儿,实在是不好下手啊,要不然……”她努努嘴,“让弟妹去。”
“不行。”
万一真是陷阱怎么办,不能让顾昭犯险。
“她到底是什么人?宫里的?”
“她没说,只说找你。对了,她叫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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