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他爷爷秦满仓会打猎,最光辉的事迹是设陷阱逮过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这事儿十里八乡都知道。
但他爷爷比打猎更厉害的是会种田,他爷年轻的时候,家里有五亩地,算是很富裕的,从小麦、红薯到大豆,他爷爷样样都种,且样样能伺候的好,一亩地能比旁人家多收一升半升(三五斤)。
他爷奶一共五个孩子,两个闺女三个儿子,闺女嫁出去了自然是不必多费心,难的是三个儿子长大了该怎么分家。
按照村里的习俗,父母一般跟大儿子过,老房子也归大儿子,相应的,没得着房子的其他儿子就多给点儿地。
就这么着,因着他爹是老大,所以得了老房子外加一亩地,剩下的他二叔和老叔一人两亩地,主要的财产这么一分,剩下的细枝末节就没那么重要了。
分家后的头两年,他家光景不错,他作为两个老人的大孙子,自是受了不少疼爱。
但他八岁那年,他爷病了,先是走路不利索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后来直接起不了炕了。
他爷把打猎的本事教给过他几个叔叔,最后只有他爹学会了,他爷这么一生病,他爹着急,拿着打猎的家伙式儿进了黑山。
也是因着那阵子,有人说在黑山里见着了野鹿群,他爹一心想抓野鹿给他爷治病,埋头直往林子里扎,最后遭遇了不测,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尸体都没保全。
那时候他娘生下他弟不到一年,身体底子还虚。但他爹的尸体一天找不到,他娘一天睡不着觉,就这么天天往山里跑去找人,最后他爹的尸体找着了,他娘被吓着了,身体也累垮了,不到一年跟着他爹去了。这个时候他弟秦小满才堪堪两岁,他九岁。
他娘一去,他们家老的老小的小,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他二叔说要照顾他们。
那时候,他二叔和二婶只有一个两岁的小哥儿,家里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但是房子小,他爷奶和他们哥俩一屋子四口人住进去住不开。
他爷那时候意识大半时间都不清楚,还是他奶做主让他二叔一家搬来老房子照顾着,就这样一去**年,他如今眼见着快十八了,他弟也已经十一岁,到懂事的年纪了。
这话说远了,不管怎么着,因着他爷和他爹都会打猎,他也跟着学了点儿,但那时候年纪小,只学个大概,加上他家打猎的工具都被他二叔卖了,现在他就只有个破箭头外加一把石刀用着,但是......
他有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因为这,他每次进山打猎总有收获。
柳柏听秦锋说让他帮忙处理猎物,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能帮忙的地方他肯定不推脱。
两人说定,又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柳柏就赶紧往家里跑,边跑边祈祷他偷溜出房间的事情没被发现,没想到运气不错。
进门时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偏房坐在褥子上,抱着膝盖想着刚刚的事,嘴角抿出个小酒窝。
这边,秦锋进了家门就听见他二叔和二婶在吵架。
他二叔和二婶头几年感情很好,不说情投意合,但也是彼此满意,想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可是上有瘫痪在床的老人需要照顾,下有两个别人家的孩子要养,任凭他二叔当时提出照顾他们时有多真诚,这情谊也在日复一日的困苦里被磨平了。
秦锋背着背篓一言不发地进了堂屋,他二婶秦白氏瞟了眼将将半满的筐底,似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傍晚光线不清楚,秦锋侧对着他们,也没看清,但到底心里还是在意。
那厢,秦白氏的声音似乎比他刚进院子时更大了,“虎儿眼看着都九岁了,村里的男娃七八岁就要送到黄秀才那里启蒙,你儿子这么大了你还不着急?!”
秦虎是他二叔的大儿子,搬到老屋第二年出生的,比他弟秦小满小两岁。
“我都说了,虎儿年纪还小,咱家现在这个情况,全家能吃饱就不错了,送他去念什么书?”
“秦宝山,当初是你说要是生了儿子就把他送去念书的,现在翻脸不认账了?!”
“我没说不让虎儿念书,我说晚两年再去,等家里攒下点儿钱,给黄秀才多送些礼,虎儿也能念得更容易不是?”
“你就是想拖着我的虎儿......”
两个人最近吵架都是这种话,来来回回的秦锋差不多都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他没在堂屋逗留,脚步一转进了他和他弟的屋子。
秦家老屋一共有六间房,三间房一座,正对大门的一座三间有了年纪,那是他太爷爷留给他爷爷的,现在他奶在西厢房住着,他和他弟住东厢房。
另一座靠着东院墙,也是三间,中间堂屋,东厢房住着他二叔二婶,西厢房是兰哥儿和小虎。
他进东厢房的时候,他弟正在炕上坐着,看样子是在听他叔和他婶吵架。
看到他进屋才从窗户上移开目光,“哥,你说叔和婶儿是不是说给我听呢?”
“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家家的别多想,赶紧睡觉。”
“哥,你泡脚,那是我给你烧得洗脚水,现在还热乎呢。”秦小满指着地上的木盆说道。
“奶呢,你给奶倒洗脚水没?”
“倒了,哥,你今晚是不是又没吃饭?我给你留了半个窝头,你快吃。”
秦锋晚上没在饭点前回来,他二婶是不会留饭的,但他弟的晚饭只有一个窝头,他怎么也不可能要。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明天我再上趟山,回来给你带野果子吃。”
小孩儿最是好糊弄,秦小满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想再问些什么,秦锋拿着洗脚盆往外走,“我去倒洗脚水,你快睡吧。”
秦小满嘟囔两声,把窝窝头往嘴里一塞,将自己摔在褥子上,一边吃一边看着房梁,等嘴里的窝窝咽下去,人也睡着了。
秦锋不一会儿回来看他睡得四仰八叉心里着乐,替他掖了掖衣角自己也上了炕,不过躺在炕上,脑海里就自动浮现今天遇见柏哥儿后的一点一滴。
他没跟任何人说,其实自打那回在黑水岸边儿见过柏哥儿后,他就会时不时的想起他,那是除了他弟和他奶外,第三个时常令他挂念的人。
不过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窗外又响起秦白氏教训虎儿的声音,闹腾了一阵,院子渐渐安静下来,夜深了,灯全灭了,没过多久,他也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眼见着进六月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给地里的庄稼除草,捉虫。
秦锋白天得帮着他二叔到地里干活,日入时(晚上五点多)回去,因为惦记着和柏哥儿的约定,他从家里拿了两个窝窝就走了。
他弟每顿午饭和晚饭都有一个窝窝,他有两个,一天统共四个窝窝头,这是有定量的,至于早饭,所有人都是一碗棒子米粥,大人的碗大,小孩儿的碗小。
农村家里不年不节的都是这种吃法,不同的也就是粥稠不稠,窝窝用的是不是好面,蒸的瓷不瓷实之类的。至于菜,村里没有这个概念,那是有钱人才讲究的,他们就是清水煮新鲜菜,盐水腌咸菜,能就饭就行。
大魏朝的农村人生活就这么个水平。
但是显然柏哥儿的吃食连这种水平都达不到,不然也不能饿晕在山上。
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要是没临时决定从山西头下来该怎么办?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不会太好奇去追根究底,他只知道,除了吃肉,也得给柏哥儿带点儿干粮。
他中午留一个窝窝,晚上留一个,现在怀里揣着两个窝窝。
走到山脚时,太阳落到山后边儿去了,他加快了脚步,没等走近,老远儿就看到柏哥儿笑意盈盈地同他招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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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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