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许嘉不由腹诽:这老匹夫,可真是蛮不讲理,一棒子都没挨到江杳年身上呢。

但他面上却是一派和气,“瞧将军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吓唬吓唬小辈罢了。”

“哼,”江洪州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讥讽道:“是真是假,你心里自然清楚,何必狡辩,让人笑话。”

许嘉气得脸色漆黑,江洪州却转头不再看他,而是对着江杳年道:“不必害怕,我已向皇上请求,在此事查明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再提审你,更不能对你用刑,违者,就是抗旨!”

江杳年点点头,道:“祖父您辛苦了。”

江洪州摇头,叹道:“护你周全,何谈辛苦二字,你没事就好,走吧。”

二人出了大理寺大门,晏时清也走了出来,他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又收了起来。

江洪州朝他拱手行礼,“多谢殿下及时告知舍孙的消息,老臣感激不尽。”

晏时清抬手虚扶他一把,道:“将军言重了,本王素来仰慕观南将军英名,自是不想她蒙受不白之冤,举手之劳罢了。”

江杳年在一旁注视着他,心中暗想,好一个晏时清,入乡随俗可做翟青野,摇身一变又能做清南王,从前当真是小看了他。

晏时清又道:“观南将军恐怕还得在牢中住上一些时日,待时机成熟,查出真凶,将军便可恢复自由身。”

江杳年盯着他的脸,但晏时清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只好道:“那就多谢殿下费心了。”

晏时清颔首,转身离开。

江洪州陪着江杳年又进了牢中,环视一圈,他又叹道:“南南,你且安心待在这里,忍受一段时间,我和你大哥都会努力抓获真凶,还你清白。”

江杳年拍了拍他粗砺的手,宽慰道:“您不必担心我,清者自清,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想得通。”

“好!”江洪州摸了摸她的发顶,“我走了。”

“嗯。”江杳年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荣兴府。

荣兴王晏时荣斜斜地躺在榻上,被四五个美人环绕,江华王晏时烨就坐在一桌之后的另一张榻上。

“二哥,”晏时烨把酒杯放在桌上,“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江洪州已经向皇帝那儿求来了一把保护伞,任何人都不能再提审她,要弄死她更是难上加难。”

晏时荣就着美人的手吃了颗葡萄,吐了籽,这才慢悠悠道:“四弟莫要心急,听我慢慢跟你讲。江家三代都不可小觑,在朝中扎根深,影响大。那江杳年虽是女将,却也不是个草包,立下的功劳也给她自己攒了不少威望。

如今夺嫡之争虽未在明却面上,暗地里各股势力都在运作,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要处置一个有威望的人,弄不好就会打破各个势力之间的平衡,引起轩然大波,皇帝才没那么蠢,自然就会顺着江洪州的请求,按兵不动了。所以,你想搞垮江家,可不能急于一时啊。”

晏时烨点点头,“二哥说的在理,可是,若皇帝明知道江杳年不能动,为何不把此事遮掩了过去,反而要任其发展呢?”

晏时亲荣看他一眼,劝道:“四弟啊,你想报仇,这心里光有恨是不行的,你整日浸淫在这恨里,只会得到痛苦,你想要谁的命,得动脑子,去谋求。”

晏时烨攥紧了手指,对晏时荣的信任又多了一分,除了二哥,再也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他发自肺腑的感谢晏时荣,“多谢二哥提点,小弟受教了。”

晏时荣笑眯眯地称赞他:“阿烨真乖,是个听话的孩子呢。”

接着他又回答了晏时烨的问题,“江家三代人出了三个将军,个个家喻户晓为人称赞,皇帝的兵马都快被他们家养熟了,自古以来拥兵自重者直逼宫门夺取皇位的事例常有,皇帝能不担心吗?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事传出去会大大影响江杳年的威信,何乐而不为呢。”

晏时烨恍然大悟,皇帝也是在借此事暗中向江家施压。他终于放下心来,往日阴郁的脸上难得透出几分轻松的味道来。

晏时荣站起身,拍了拍晏时烨的肩膀,道:“四弟,你若是真的信任二哥,二哥就一定能带着你赢。”

晏时烨对他投以微笑,道:“这是自然,我信二哥。”

这是江杳年在牢中度过的第二个晚上。亥时刚到,狱卒们就会例行巡视一番,然后直到第二天卯时结束再次进入牢房查看。

她靠在墙上,看着狱卒们走远。正闭目养神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立刻捂住口鼻,警惕的望着外面。

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男人出现在门外,打开牢门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床棉被和一些干净的稻草

江杳年吸入了迷香,此时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男人递给她一颗药丸,将东西放到了地上,轻声说,“将军,这是清南王殿下给您的,这里大多数人都认得殿下的脸,殿下不方便过来,便让小的代替他给您送来。”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砭石护膝,道:“这个也是给您的,殿下还让我转告您,牢中湿冷,务必要一直戴着,不可任性。”

江杳年接下了护膝,道:“替我转告殿下,我很感谢他。”

男人点点头,迅速又将牢门锁上,悄悄出去了。

卓熙守在牢房入口,见景墨出来,松了口气,用气声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景墨也是有些紧张,龙谭虎穴他们都进去过,潜入牢房给人送温暖倒是第一次做。

他将钥匙轻轻挂在一旁正在酣睡的狱卒身上,同卓熙一起赶回去交差了。

江杳年将稻草厚铺在地上,戴上护膝,盖上棉被,果然不冷了,甚至还有些热。

她安静的躺着,脸上扬起微笑,轻声道:“清南王,我们下次再见。”

殊不知不知这个“下次”,竟是好几个月之后了。

自从江洪州向皇帝请求过后,江杳年再也没出去过,整日整夜待在牢中,因为皇帝也没提审她。

她睡醒了就思考这件事,虽然仍旧想不出真凶到底是谁。是怀疑过江华王晏时烨,但仍旧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多年之前了。

不过她大约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江家势力不小,拥护者重多,江杳年领兵后又无一场败仗,看似风光无限,但也犯了大忌,功高盖主,没有哪个皇帝不忌惮这个,于是他就要以此来向江家施压,为的是警告他们,谁是仆、谁才是主。

但又有祖父和哥哥江怀砚在朝堂上撑着,皇帝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便只好取个折中之法,关她一阵子了。

听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的时候,皇帝大兴祭祀普天同哀,以此来安定民心。

几个狱官蹲在一起闲聊,说起祭祀的规模,都是一幅震惊的模样。

其中一个狱官高举手臂作出举杯的样子,另一只手臂挥舞几下,假装自己穿着宽袍大袖,学着祭祀官的样子高声喊道:“祭鬼神、献清酒,愿逝者安息,生者无忧,愿诸鬼安好,人间太平。”

语罢,众人大笑起来。

打头的狱官大哥姓周,名平,他转头冲牢里的江杳年道:“小将军,你信祭祀这个东西吗?”

江杳年想了想,才道:“图个心安罢了。”

周平笑出声,“看来,小将军与我等,所见略同啊。”

江杳年轻轻勾唇,语气却不带笑意,“边关上打仗就要死人,牺牲是成千上万的,却无人过问,只道寻常,离皇城近的地方死几个人,便要举国哀恸,大兴祭祀,实在荒唐。”

周平接话:“人命的价值难道不是同等的吗?怎么这么多人都不明白。此等做法,岂不是伤了千千万万将士的心。”

江杳年微微摇头,“他们只是不愿明白。”

周平的笑意淡了下去,叹道:“是啊,他们是不愿意明白,许多的人命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值一提,还不如人家的羽毛珍贵,这破年代,谁官儿大谁的命就值钱。”

他看着江杳年,总算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也能被万人称赞了,她靠的绝不是祖上的荫蔽。她既有男儿的魄力,也不乏女人的慈悲。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入秋之后,牢中比之前更冷了,好在有晏时清送来的东西,这漫长的牢狱生活才不算难捱。再者周平也经常给她捎带些江怀砚和江卿婉送来的东西,找她唠嗑,跟她说说外面发生的事儿,解了她不少烦闷。

江杳年等啊,盼啊,终于等到了出狱的那日。

一大早,周平打开牢门,冲江杳年道:“小将军,你可以出去了,外面有人接你。”

江杳年站起身,内心激动不已,但面上还算镇静。

她快步往出口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了外面站着的江洪州和江卿婉。

见她出来,江卿婉几步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江杳年并不意外江卿婉会来,但见了面还是十分开心。自从江卿婉入宫为妃后,她们已有许久都未见面了

江杳年道:“阿姐,你变了好多,若不是你和爷爷站在一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江卿婉佯装气恼,“怎么,阿姐很老吗?”

“哪有。”江杳年道;“阿姐才不老,阿姐是苍梧最漂亮的姑娘。”

江卿婉被她逗得笑出声,“你呀是一点儿不担心叫人笑话,阿姐都成半老徐娘了。”

江卿婉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江杳年也并未说错,她看上去只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端庄温婉,比刚进宫时青涩的模样要更漂亮。

江洪州朝两人招招手,道:“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叙旧吧。”

三人便都去了江卿婉的住处,琉卿殿。

江卿婉久居首妃之位,又是太子生母,寝宫里自是装饰的十分气派。江杳年四处打量着,东摸摸,西看看,稀罕得不得了。

这倒也不怪她,因为边关上还真没这些东西。

江洪州温声斥她,“旁人好歹都尊称你一声将军,你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江杳年无所谓道:“那都是他们封的,又不是我自封的。”

江卿婉也道:“在自家人面前何需再拘谨,南南便是小孩子心性也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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