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溪看着认真看书的男人，出声道“孟将军，你不休息么？”
孟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礼貌朝着沉月溪笑笑，回答道，“不了，时空错乱不是常事，现在能多看一点，比什么都强。”
沉月溪点点头，她能理解孟玄的想法，故而也不再多劝。孟玄从书中抬起头，反而看向沉月溪，“沉同学是为什么还不休息？”
沉月溪的回答很简短，“在写作业。”
孟玄吸了口凉气，“这个朝代的作业竟恐怖如斯！”
沉月溪叹了口气，可不是说呢。谁能想到作业量居然这么大。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孟将军，要尝试下这个时代大学生最常喝的提神饮品么？”她问道。
孟玄挑眉，“愿试。”
沉月溪站了起来，从书房找到水壶，开始煮水。
其实也就只是速溶咖啡罢了。
随手找出一个学校发的马克杯，倒入冻干咖啡粉，再冲入热水，放好冰块。
一杯提升醒脑小咖啡，就好了。
她端给孟玄。
对方先是凑近闻了下，咖啡的味道苦味中带着香醇，很是神奇。
再轻轻的抿一口，孟玄差点没有忍住吐出来。又酸又苦的口感，纯粹的苦味从嗓子直冲天灵盖。这苦味还不似中药带着药草味，就是一种非常纯粹的苦。
他看向沉月溪，对方像是没有味觉一样，一口一口喝得很是开心。若不是他亲眼见到两人的杯子里放了同样的东西，他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么难喝的东西，居然被这个时代的人奉为至宝。
孟玄同情地看了眼沉月溪，没想到千年之后的技术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食物却退化了这么多。
沉月溪挑挑眉，她已经给孟玄那杯尽量减淡了很多。“孟将军，你可以不要小瞧这咖啡，他最大的作用啊，是提神！不行的话，你可以试试。”
对于孟玄这种，很少接触这么大量咖啡因的古人来说，这一杯咖啡下去，足够他一天都闭不上眼了。
也罢，孟玄叹了口气，沉姑娘是个好人不会骗他的。想着，他捏住鼻子，一口气将苦水灌了下去。
虽不知这东西的功效如何，但起码这苦味，足够让他清醒很多了。
沉月溪又给他倒了杯清水，主动认错，“是我欠考虑了。”
孟玄接过水，一饮而尽。“这是我主动要尝试的，哪里能怪得到同学。”
他转过头，“多谢沉同学带我尝试，我现在感觉精神多了。”
沉月溪面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罢，他高兴就好。
小插曲结束，沉月溪又坐了回去继续写论文。孟玄低头读书。
凌晨四点，窗边泛起一点鱼肚白。
孟玄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竟然不知不觉看了一整夜。
他看向沉月溪，少女的短发凌乱，直勾勾地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皱得很紧，面容严肃。看起来写作业也不容易。
他有心想要告辞，但又不好打扰她。
“你若是困了便去休息。”
孟玄听见沉月溪的声音，他看了眼，少女的眼神还是紧跟着屏幕，但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沉同学这观察力当真是细致入微，若是在战场上一定很有优势。”他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不过我不是去休息，而是上朝。”
上朝？
沉月溪有些讶然，“竟然这么早么？”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四点？”
孟玄笑着点头，“是呀，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去了。”
“看来不止我们辛苦，你们倒是也不轻松。”沉月溪感慨一声，很是礼貌地看了眼孟玄，“祝你工作顺利。”
一直到七点半，沉月溪按下了保存键。
飞速洗漱换衣服，赶着早八的铃声，沉月溪坐在了教室内。
“这教授也不知什么毛病，这么长的论文居然全要打印下来现场交！”
“可不，还要现场一个一个批，感觉就是在水课时。”身后有同学小声嘀咕，沉月溪偏头看了眼教授，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地看了过来。
“谁先来？”教授慢悠悠地问道。
闻言，教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头埋的低低的，生怕点到自己。
“教授，第一个上去有加分么？”一众鹌鹑似的同学中，沉月溪坐得笔直，鹤立鸡群。
教授似笑非笑，“没有。”他对着上课总是坐第一排，课堂互动很是活跃的女孩子很有印象。“那就你先来吧。”
沉月溪也不怂，干脆利落地从包里掏出装订好的文章就上去了。
“你的文章……”王教授翻看了两眼，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是有些惊讶。
很少有本科生会对一个普通的课程论文如此上心。格式正确，内容详实，参考文献也不是胡编乱造。看得出来是有认真思考过的。
他仔细打量下沉月溪。
少女身材纤细，长相很好，眉眼之间气息很清正，自有一种倔强的气质。
不像是那种让别人代写作业的人。
他又翻回前头看文章的署名。
“你叫沉月溪？”
沉月溪点点头，“是的，教授。”
王教授看得太久，看得她心里都有点打起了鼓。难道是她对这个题目判断错误了么？这个方向不好？还是她的思路哪里有问题？
王教授沉吟一下，“你为什么选择用随机森林？”
沉月溪这才把心塞回了肚子里，这个问题挺基本的。“首先从教授给的数据集来看……”
王教授点点头，面容逐渐柔和起来，笑眯眯地，“回答得不错，文章写得也没什么问题。这样吧，你下课后来下我办公室。”
沉月溪的心安定下来，嘴角微微勾起，“多谢教授。”
课后，沉月溪敲响了王世恩的办公室。
“进来吧。”
教授的办公室很大，只有他一个人，室内因为空气不流通，带着一股闷闷的烟味。
沉月溪的脚步为不可察地停了一瞬，她敞开门，走了进去。
“教授，你找我。”
王世恩的视线在敞开的门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
如沉月溪所料，王世恩是来找她说之前人工智能项目的事情。
他简单问了下，给她推了个学姐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学生，现在在读研二，后面你就负责协助她就行了。行了，没什么大事，你就先去忙吧。”
王世恩一改平常上课时的严肃模样，笑眯眯的。沉月溪被他刚才一顿打鸡血，现在只觉得十分激动，深觉前景光明。
她走出电梯，捧着手机，给学姐发送验证消息。
“啪嗒”手机被撞了一下，掉到了地上。
“抱歉”带着哭腔的女声。
沉月溪抬头，女生眼圈红红的，低着头似乎很匆忙地赶路。
她皱眉，捡起手机追了上去。“同学，这有纸巾，擦擦吧。”
女生只哭着，似乎是没有听见沉月溪的声音，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算了。
沉月溪耸耸肩，手机也没出问题。她今天心情很好，也就不计较了。
正想着，收到学姐的回复。
“别来！！！！”
后面一连串的感叹号，刺得沉月溪眉头皱起。
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消息被撤了回去。
“你好。”
学姐的消息冷漠又官方。
可能是发错了吧。
她想着，又迅速回了几条消息，想要活跃气氛。
学姐的输入框显示了几次正在输入中，什么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最后，她转了个加群的链接。
“今晚八点，实验室机房。”
沉月溪进入师门群，群内的人很多，她看不见之前的消息，只觉得群内格外安静。
私下，沉月溪又给师姐发了几条消息。师姐一句都没回。
可能师姐比较喜欢安静吧。
沉月溪想着。
“啪”
她走出大楼，身侧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被人一把拉住。
“别看！”
她撞进一个带着烟草味的怀抱。
对方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但还是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有人跳楼了。”
轻轻的几个字砸在沉月溪耳膜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当真乖顺地不再回头。
那人放开她。
周围已然聚集了一群学生，救护车来得很是迅速，然后担架迅速将人抬走。
临走前，沉月溪没忍住撇到了那人的面容。
是那个哭着上楼的女孩。
她低着头沉默了。
如果，刚才她多问一句，拉住了那个女孩，是不是她就不会消失了。
鲜红的血液刺得她头疼，从今早到现在一口没吃的胃也开始跟着疼了起来。
“诶，叫你别看！看了就害怕了吧。”
她的手里被塞进一个小面包，“吃点东西缓和一下。”
温润的声音响起，她心底的那些消极想法还没出现就被这声音全部打断了。
很神奇的，沉月溪的情绪稳定下来。
“谢谢”她抬起头，“峰哥！”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是自己认识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傅峰是她邻居家的哥哥。
她童年时，是傅峰哥教她读书认字，如何做人，甚至就连月溪这个名字，也是傅峰带着她去户籍所改掉的。正是因为傅峰哥，她才会选择a大这个学校，读计算机。
傅峰笑笑，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沉月溪的脑袋。
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他似乎能听到沉月溪心中的声音，“每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要强行将别人的因果加在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问题。”
沉月溪抿嘴，“我知道的。”
话虽如此，看着一条生命如此脆弱，她心底也难免悲凉。
傅峰转移了话题，低下头，“小溪，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的那个桃木坠子么？”
沉月溪点点头，那是傅峰高考离开家之前，嘱咐让她保管的东西。
她从脖子上拽出来。
红绳很精致，是沉月溪之前在绳结店兼职时自己编的，中间拴着一个棕色的桃木小狐狸。雕工很精致，不过小拇指大小的木雕，小狐狸闭着的眼睛和身上起伏的绒毛都能看得很是清楚。
小狐狸的眉心中间，不知何时却出现了一条鲜红的血线，像是火焰型的花钿一般。沉月溪下意识伸手去擦，蹭了两下却怎么都蹭不掉。
她正欲拿出酒精擦拭。
“不必了，”傅峰阻止，“既然成了这样，也是这个小坠子的机缘。”他又揉了一把沉月溪的头，“送给你了，就当哥哥送给你的贺礼了。”
“贺礼？”沉月溪没听明白。
傅峰没有回答，他朝着天边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沉月溪也没有听清楚。
“小溪，你记住，凡事都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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