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煜洲并没有推开，任她随意。
她挪回眼眸，一颗心倏地荡在谷底。
眼皮和睫毛绞在一块，晦涩的情绪从胸膛往上漫，心底说不上来的难受。
与此同时，这边还有四五个女孩围着柯奕，眼见着她们成功拉走陈煜洲，也有人蠢蠢欲动准备开口和柯奕说话。
“柯学长……”
三个字音才从喉咙里挤进空气中，柯奕似有所感般，整个人松散地往沙发后侧靠，不动声色地和正欲说话的女生拉开些距离。
他掏出手机，淡淡地睨看她：“喝什么？”
“啊？”话题转得太快，女生都懵了。
柯奕声音冷冰冰，重复了一遍：“喝什么？”
旁边的秦川大大咧咧接话，“学长他请你们喝东西，还不快点儿点。”
“哦哦哦哦。”
这么一提醒，女生们反应过来，纷纷点单。
“我要冰淇淋红茶！”
“我也要，加点波霸。”
“我要茉莉绿茶，不加糖，最近减肥嘿嘿。”
… …
点了一圈，有一人从头至尾没有出声，似乎在发呆。柯奕眼眸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头顶，他喉结轻滚，出声：“你喝什么？”
被提问的桑乔还垂着头，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方苒用手肘撞撞她。
桑乔懵懵抬眼，方苒小声提醒：“柯奕请大家喝奶茶，问你喝什么？”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说：“不知道…”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她赶忙开口，“随便，和、和方苒一样吧。”
方苒点点头，刚想再和柯奕重复一遍自己点了什么。
就见柯奕眉毛轻拧，直直地看向桑乔，再次问：“你想要喝什么？”
桑乔眼神怔怔。
这问题很重要嘛？她从来都是没什么意见的人，因为不喜给别人添麻烦，她经常会忽略自己的喜好，哪个选择简单、方便，她就选哪个。
很少会有人会在她说出‘随便’以后还执着追问的。
思绪流转，绕来绕去。
见柯奕的目光依旧不错开地停在她的身上，桑乔只得被动思考，停顿片刻，她小声回：“那个…苹果奶绿吧。”
柯奕“嗯”了声，垂首看着手机，继续问：“大杯中杯。”
桑乔小声：“中杯…”
柯奕：“糖度。”
桑乔小小声：“不加糖…”
柯奕：“冰度。”
桑乔小小小声：“去冰…”
“底茶。”柯奕稍抬下颌，贴心补充，“有茉莉奶绿、四季春茶——”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旁若无人地提问与作答，身侧几人只能安静地听着，甚至不知道怎么出声打断。
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
几个女生交换了眼神，眼神里别有意味。
一侧的秦川更是睁大了眼，满脸震惊，要知道柯奕这人向来是最怕麻烦的，认识这么久，没见过他对谁如此有耐心的。
还有……对学妹能做到这样贴心，怎么刚才他点单的时候，柯奕径直忽略他的选择，随便给他点了杯？
不对劲…
秦川重新仔细看了看面前脸红成熟樱桃的女孩。
唉？
这女生怎么这么眼熟。
唉？！
这不是便利店那个笨笨企鹅吗！！！
我靠——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秘密一般，秦川半张了嘴巴。
……
点单到后来桑乔的音量越来越小，明明是在点奶茶，她莫名有种被老师提问的体感，后背都紧张得僵住了。
终于，在问完加不加配料以后，柯奕收了声。
桑乔无声舒出一口气。
耳边才安静半秒。
淡然混着点懒怠的嗓音再次落入她的耳膜。
“这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柯奕脊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眉眼舒朗，似是很满意般地看她，“下次别再随便了。”
“……”
-
别墅里面吵闹声不断。
方苒拉着桑乔上二楼时，正好碰到在组织狼人杀的局。方苒暑假期间在杀吧玩了很多次，她兴冲冲地举手：“我我我，我也想来！”
她侧头看向桑乔：“乔，我们一起玩这个怎么样？”
桑乔摇摇头：“我不太会哎……”
“我教你啊，超级好玩的！”
方苒兴奋的提议还没说完全，组织狼人杀的男生十分不好意思地打断，他挠挠头，有点尴尬：“那个，我们就缺一个人。”
“啊……”方苒摆摆手，“那算了，我也不玩了。”
闻言，桑乔赶紧晃晃她的手：“别啊，你玩你的，我正好不会玩。”
方苒坚持：“留你一个人我宁愿不玩。”
桑乔不想扫她的兴致，眼睛转了转，想出一个借口：“我正好想看电影，说真的，你结束再来找我嘛。”
方苒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影音室恰好在桌游房的边侧，靠得很近。
见她态度坚决，方苒也有点动心了。
她想了想：“那你有事随时戳我哦。”
桑乔点头：“嗯嗯，快去吧。”
两人分开后，桑乔推开影音室的门，结果发现里侧空无一人。
这种集体活动，大多数人都聚在一起攒娱乐项目，鲜少有人会单独待着。
更别提影音室这种不能尽情聊天、吵闹的地方了。
但桑乔还挺喜欢的，对比热闹的社交场合，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独处，会觉得比较自在。
别墅管家早就放好了影片，一部国产喜剧，已经放映至一大半，桑乔坐下来接着观影。
房间内光线昏暗，星空顶斜斜照射些许亮光在她脸上。
看着看着，桑乔大脑开始慢慢走神。
影片里的剧情在眼前不聚焦，脑子里播放的全是刚刚那个短发女生搂着陈煜洲的画面。
什么啊…
他为什么让她搂着胳膊。
这是很亲密的行为好吗，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嘛…
还是说，是她太保守了，其实现在男女生楼楼胳膊都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她这人太腼腆、太放不开了。
陈煜洲为什么要这么受欢迎，要是大家都讨厌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只跟她一个人玩了。
哎…
她好难过。
桑乔吸吸鼻子，心情被铺天盖地的敏感所携裹，偏偏这种敏感却又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抒发。
她和他又没有任何关系，她凭什么感到难过。
如果把这种情绪带给他，只会显得她这人很无理取闹，他或许还会觉得她莫名其妙，继而讨厌她。
她甚至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什么都不能做。
桑乔别开眼，低头打开手机，想转换一下心情，但才解锁屏幕，落入眼帘的就是微信置顶那个聊天框。
又吸了吸鼻子，她把他的微信置顶取消。
然后，给自己改了个微信名：又又又不开心。
试图用这些无聊幼稚的行为，给坏情绪找一些出口。
别说，还真有用，桑乔心情好一点了，她从小到大都很容易就哄好自己。
她锁屏手机，抬起眼打算继续看电影。
面前的幕布不知何时，从原先的明亮色调转而变成一种饱和度很低的蓝红色。
紧张感和诡异氛围从其中透出来。
不仅如此，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还隐隐透着阴森，时不时的几声尖叫声，加重了这种阴森。
桑乔咽了咽口水，才发现适才走神的时候，影片已经自动切换至下一部。
刚好，是一部恐怖片。
而不凑巧的是，她最害怕的就是恐怖片。
桑乔动都不敢动，脚像是黏在地板上了，她只能瑟缩着四周找遥控器，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反倒是看到角落里一双遗落的黑色皮鞋，在当下的氛围里更吓人了。
她喉咙卡住，慌忙转过身子，绷直后背。
现下，她只能反复给自己做自我催眠：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以前上学不是学过吗，唯物主义论，对对对，这世界怎么可能有鬼呢。
好不容易做了大篇心里建设，桑乔颤颤巍巍拿出手机，寻求安慰似地给林今夏发信息：
[夏夏，这世界没有鬼对吧。]
林今夏回过来：[那可不一定哦，我就觉得有鬼——]
咚。
后面内容没看完，桑乔的手机倏然摔了下来。
该死的…
她真是没事干想起来找林今夏寻求心里慰藉。
桑乔咬咬牙。
她深吸一口气，窝进沙发里，打算闭着眼等电影结束。
这时候，屏幕亮起微弱的光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异常扎眼。
桑乔以为林今夏又发了什么安慰自己了。
她手胡乱四下摸，终于摸到手机，费劲从哪个夹缝里掏出来，打开一看，不是林今夏，而是另一个才取消置顶的人的消息提示。
nine：[在干嘛？]
默看这条消息，桑乔指尖的动作像被人按下暂停键。
陈煜洲不是陪女孩们去唱歌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她了？
她心底如是腹诽着，全然已经忘记这是nine第一次主动找她。
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是谁，桑乔编了个谎言。
又又又不开心：[在宿舍准备睡觉。]
又又又不开心：[你呢。]
nine：[睡不着。]
哦。原来还真是无聊的时候想起来找她了。
桑乔瘪瘪嘴，但又抑制不住地内心有点高兴，这个时间找她说明他也没和女生们玩多久嘛。
林今夏说得没错，她还真是舔狗。
桑乔揉了揉耳垂，弯着眉眼回道：[那怎么办。]
nine：[不知道。]
桑乔捏了捏手心：[要不，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她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妈妈给她讲故事，虽然有点幼稚，但或许有点用呢。
那端的人没有拒绝，只淡淡地回了个[嗯。]
不知不觉间，桑乔方才一直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微信里，早就忘记面前还在放着的恐怖电影。
打开网页稍微搜寻一番。
桑乔开始讲童话故事：
又又又不开心：[夜晚，小动物们都准备进入梦乡了，可是动物火车局的列车正要准备启动，列车长是汪汪大队的狗狗，它摇着尾巴，吆喝着让乘客们快点检票啦！]
又又又不开心：[一只小兔子蹦跳着跑过来，耳朵晃来晃去，懵懂地问着：‘列车长，我还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请问你真的能把我带到外婆家吗？’ 狗狗列车长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小兔子，没有我送不到的乘客。’]
又又又不开心：[这时候，一只小松鼠又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它拍了拍兔子的脑袋——]
桑乔学起讲故事的模样，认真地和他互动。
又又又不开心：[你猜猜看，小松鼠说了什么？]
nine：[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桑乔无声弯唇，她沉浸在其中，仿佛和他在瞬间穿越进童话故事里，一同并肩踏进那列才出发的动物列车上。
又又又不开心：[不对哦。]
又又又不开心：[再猜猜！(＾－＾)]
nine：[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怀疑他根本没有思考，桑乔坐直身子，在输入框里打字：[小兔子什么时候说它不开心了？！]
音响分贝嗡嗡响，模糊了听觉里的其他声响。
桑乔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影音室的门被人推开，“咔嗒”一声轻声，又被人轻轻阖上。
nine：[那换个人问。]
页面显示，nine拍了拍“又又又不开心”
nine：[又又又同学]
nine：[你为什么不开心？]
睡前故事改编自网络。
老婆们也请做个好梦吧，晚安呀~~~~
一百个红包！
第四首歌：《Jellyfish》落日飞车/Michael Sey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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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苹果奶绿不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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