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霍昭慌忙否认,又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声,对沈濯道:“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有什么难言苦衷,然而不论究竟是不是故意,沈濯已经没办法再给霍昭回答。
沈濯说:“那天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
这是句实话。
听到这句话,霍昭目光闪动,面色凝固,仿佛没反应过来。
沈濯又补充:“是我,忘记了。”
柳枭皱了一下眉。
他一句忘记,轻飘飘两个字,却如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重重压在霍昭心口。
霍昭来找沈濯之前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会发生的情景,却没有料到沈濯会说“忘记”。
忘记的人可以把一切都翻篇,重新开始,但记得的人不会,霍昭尽管说了“不是故意”,却也知道这话有多苍白无力。
害他跌下山崖或许不是出于本意,但从沈濯进入学宫之后,霍昭因为沈濯靠体质混入学宫一事而多次挖苦为难于他,却是板上钉钉,不可否认的事实。
世人都说,霍家人军户出身,杀孽太重,无缘修道,霍闲是唯一的例外,霍昭出身一般,只是霍氏极偏远的一条旁支,是沾了霍闲的光,自幼跟随霍闲习武修道。京中王孙子弟多高傲,他信奉的也是军伍中那一套,能者上庸者下,而凭借体质入学宫的沈濯,自然无法入他的眼。
世人对霍家总是严苛,既要说行伍之人粗鄙,又要求他们做战无不胜之兵,对于沈濯这种天赋有余后天不足者,反而可以有无限包容,这叫霍昭如何能服气?
又见沈濯性格温吞,天天在跟前晃,许多人都奉承他捧着他,便更是心中窝火,因此一些冷嘲热讽之言也毫不顾忌地往外说,反正沈濯总归是那样,任凭搓圆捏扁,好像怎么欺负也不会怎么样。
于是就越发肆无忌惮,在路上碰见故意去撞他一下,把他画好的符咒弄坏,抓蛇放到他被子里去吓他,沈濯始终都没有说什么,直到那天在出云崖,他们起了争执,动起了手来。
那天带着人在出云崖拦住沈濯,无疑是霍昭做的最过火的一件事,他当时确实没有起过推沈濯下山的念头,而至于沈濯为什么会掉下悬崖,这个原因,霍昭却不想再深思。
抑或者说,不敢深思。
都说兵者凶器,可没有拿起过凶器,也会成为杀人凶手吗?
霍昭最初不肯承认,他告诉霍闲,是沈濯故意的,沈濯故意摔下山崖,想要陷害自己。
可是在这之后的某些时刻,他的心里也会闪过些许悔意。
什么样的人会不惜用性命去陷害一个人?
一定也是受了委屈伤害,被逼无奈,就算这其中有一时偏激冲动,可那个让他做出这样可以说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决定的人,难道就真的一点没错吗?
沈濯又真的是为了陷害他吗?倘若不是呢?倘若是沈濯承受不了霍昭的话一时犯了糊涂呢?他家人那么疼爱他,只怕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重话,学宫上下都传沈濯除了体质一无是处,不及他兄长万分之一,是走后门才得以进的文院,虽是些风言风语,对他起不了什么实质影响,可人心都是肉长的,霍昭被人骂一句莽夫都要和人打一架,沈濯听了这些又怎么会好受?他年纪又还这样小,心智未成熟的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伤害自己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锋利更有甚于刀刃之物,那些口无遮拦的、或有意或无意的恶意言行,也可以是一把杀人的利刃,看似无足轻重,却有着可以诛心的威力,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霍昭虽是军户子弟出身,却并没有沾过血、杀过人,他听父亲说,有些人会把自己杀的第一个人记一辈子,到死也不会忘,如果霍昭背上的第一条性命是沈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记一辈子。
沈濯看似怎么欺负都无所谓,但也好像并不是这样。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又能说什么?
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已出口的话再收不回,沈濯额头上的那道浅浅的疤还在那儿,明晃晃地昭示着霍昭都对他做过什么。
“对不起。”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三个字能说。
霍昭看着沈濯,他们是相仿的年纪,今年都不过十四,沈濯还要再小几个月份,连今年的生日都还没过,如果这些嫌隙裂痕都不曾有,他们或许是可以做朋友的。
沈濯却没有和他计较什么,他轻轻说:“已经、已经过去了。”
确实已经都过去了。
如今一切皆忘,那些不好的回忆,他也不想再记起,沈濯好言好语,希望霍昭也不要再提。
按理说,被原谅了,应该要松一口气才是,但霍昭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快意。
难道是还在担心自己记恨他?
这是不可能的事,沈濯此人,是从来不记恨别人的,这一点想必大家也知道。
可是为什么霍昭还不走开?
沈濯伸手去扯了一下柳枭的袖子。
柳枭会意,对霍昭道:“说完了吗?”
“……说完了。”
“嗯。”
柳枭像是早等得不耐烦,他拉过沈濯的胳膊,一个多余的字也懒得再说,带人离开了。
少年枭:居然被欺负了,好可怜,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濯:我是从来不记仇的,想必大家都知道(嗯嗯嗯边说边把某昭拉进黑名单
某魔头枭:老婆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他是不是忘了?
下一章,同居![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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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返学宫结清旧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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