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严德昌坐在马车里,外面兵荒马乱,他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出这雁守城去,眼下竟然还被人堵住了去路,他把塞着嘴的娜仁托娅往窗下摁了一把,探出头,说“哪个不长眼的,还不快给咱家让路!”一听严德昌发话了,在前面开路的一名锦衣卫就狠狠地推了周不辞一把,周不辞假装一个趔趄,手中夹着的小石子被他顺势弹射出去,正打中马车右前方的马头,马儿遽然吃痛,扬起前蹄嘶鸣,把旁边另一匹马也拽得踉跄两步两腿跪地。这一番动作,马车立时便翻到在地。更深夜重,又无照明,外人是看不出来的,以为马儿被外面的厮杀声惊吓,应激失控了。周不辞趁乱抽出袖中短刃,上前两步将马车里的严德昌揪着头发拽了出来,将刀刃对准他的喉咙,转向锦衣卫道:“我看谁再上前,走一步,我便从他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尽管开门去吧。”锦衣卫和小太监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不敢妄动了,乖乖地被火头兵们卸了兵刃挨个儿捆好,排成一队往龙牙军营的柴房押去。

严德昌又惊又怕,头发还被揪着,忍不住哭爹喊娘地破口大骂,周不辞听得心烦,看着四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抬手一记手刀往他的后颈砍去,严德昌身子一软,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旁边的火头兵错愕地看着周不辞,“军……军师大人?!”周不辞拢了拢头发,拍拍手说道,“将军教的,没想到这么好用。捆起来吧。”

火头兵一拥而上,将严德昌捆成了个火腿,周不辞看这边解决了,刚要转身回城楼上去,却听到马车里传出了可疑的“呜呜”声,他上前撩起车帘,拿火把凑近了看,只见娜仁托娅被捆着手脚,嘴里塞了团破布,横倒在马车里。周不辞心里骂了句狗娘养的死太监,伸手去给娜仁托娅松绑,从马车里扶了出来。娜仁托娅气得满脸通红,嘴里用土话骂着,走到严德昌身边狠狠地踢了几脚,周不辞虚拦了拦,说:“四公主,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外面都是你叔叔的人。”

娜仁托娅一听这话,拿袖子抹了把脸,说:“多谢,愿草原之神保佑汉人将军。”

周不辞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不请她保佑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背叛了我,我也就不再属于乌云卓。”娜仁托娅红着眼眶,怒气冲冲地跟随抬着严德昌的火头兵们向军营的方向走去,留下周不辞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背叛?

城墙上的哀嚎声愈演愈烈,周不辞没工夫多想,心不在焉地转身往城楼上跑去。夜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大概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了,赶场似的下得格外急。

拉克申望着雁守城墙,这个没有龙牙军驻守的城,他被人用一团火玩儿得久攻不下,后方粮草军备均遭焚毁,身上带着的干粮只有沿途的小部落首领进献的,刚才也吃得差不多了。若是明日再攻不下,他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他很恼火,对身边的副将说:“传令下去,集结兵力,寅时二刻开始发起猛攻,今夜拿不下雁守,回去都给我滚到乌托山顶自我天葬!”副将看了一眼拉克申的表情,暗自打了个寒战,连滚带爬跑去传令。

刘芳见周不辞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心下有了着落,但眼前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他哭丧着脸,问道:“军师大人,火油就快用完了,如此下去怕是要撑不住,将军何时能回来呀?”

眼看城下的乌云卓的军队像潮水一样涌向城墙,周不辞也在想这个问题,对啊,雁平丘人呢?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的心像冰块一样沉甸甸地坠着,手脚冰凉,他说:“刘大人,今日不仅是要分出个胜负,更是要定一个生死。”周不辞顿了顿,他分不清这话是对刘芳说,还是对自己说,“若是守住了,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若守不住,在下与诸位皆是一死,有诸君作陪,在下不畏赴死,可全城百姓何辜。便是没了火油,还有刀,还有人,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到将军回来。”

刘芳不怕死,周不辞的话把他最后的那点焦灼也踩灭了,如此他就什么都不怕了,他握紧了拳头,对衙役们说:“死守城墙,敢言退者,斩!”

无数乌云卓士兵像蝗虫过境一样密密麻麻地攻了上来,衙役们用石头砸向云梯,用刀砍攀上城墙的敌人,火油早已用光,可守城之人心底的战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就连只拿着厨具的火头兵,也用菜刀接连砍翻了好几个正要跃上城墙的乌云卓士兵。

留在城墙上一同守城的周初四,双手举着崭新的佩刀在眼前乱砍,大喊大叫毫无章法,还让他真砍翻了两个。他吼叫着倒退,挥着刀,心里害怕极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哀嚎着倒下来,喊杀声震得他头皮发麻,眼里全是喷溅的鲜血和断臂残肢。

这是在打仗,原来这就是打仗,他竟然还天真地想过自己能打仗。

周初四茫然地后退,一不留神绊倒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他坐在地上,嘴里默默念叨着“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死不了死不了。”回头看去,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小旗老杠。

这是他入伍以后关照他最多的一个老兵,大家都叫他老杠,他也跟着大家喊他老杠。老杠说等太平了,要赶紧回家跟媳妇生娃娃。他看周初四生得瘦小,每顿饭都多留两块肉给他,但是一边夹肉又总会调侃他,瘦得像个饿死鬼托生,吃什么都没用。之前老杠总是抱怨打仗伤了腰,被换到伙房,不让他去前线拼命了,大丈夫这一世没有征战和杀伐,整天围在灶头上,娘|的不痛快,可当他申请跟随雁将军出城的时候,老杠揪着他骂了半个时辰,说他屁都不会只想着送死。此时老杠半睁着眼,伸手虚空抓着什么,胸口的洞汩汩地冒着血,把他身下的雪地也染红了一片。周初四从衣角撕扯了一块夹袄下来,给他堵在胸前,按住伤口,血顺着棉花洇湿了周初四的手,起初还热得烫手,可转眼就凉了下来。

周初四迎向老杠闭不上的眼睛,没错,他屁都不会,甚至丢脸得不敢站起来,这他妈算什么打仗。他伸手覆盖上老杠的脸,也抓住了自己心底的一腔孤勇,他是龙牙军,虽然从军没两个月,一直待在伙房,可他还是个龙牙军的战士。他把铁锅重新挂回到胸前,举起手中的佩刀,迎着飞身过来的乌云卓士兵扑了上去。

两个乌云卓士兵围住了周初四,弯刀划上他的手腕,他握不住佩刀,松开了手,佩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废物!中原人!废物!”接着又举刀劈过来,周初四撑起大黑锅格挡。“俺不是废物。”他咬紧了牙低声说,“俺是龙牙军。”可他的声音被土话压得听都听不到,他费力地用铁锅挡着刀,一脚踹上了面前的人,这人没料想他会突然攻击,被他踹得一个踉跄,退到了城墙边沿,周初四顶着铁锅将另一个人也推了过去,他扑过去,张口咬住了其中一个的喉咙,乌云卓士兵见同伴被捉住,伸手就要砍他,周初四勾住这两个乌云卓士兵,满口鲜血淋漓,他大声说:“俺不是废物!俺是龙牙军!”接着用力一跃,带着两个人从齐腰高的城墙上栽了出去,落进了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

“不成了。”刘芳晃晃悠悠地直起身,一条胳膊也脱臼了,随即又有两个蛮子扑了上来,“守不住了。”刘芳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举起的弯刀,突然一根箭头从举着刀的人胸前冒出来,紧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将军!是将军回来了!援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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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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