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熊承晖早就从齐杭处得知,将军在回来的路上抓了个刀疤脸的毛孩子,看见雁平丘带着狗儿走过来还以为是送来让他上刑的,脸色刚阴沉下来又听说不是,忙把脸往和缓了掰,雁平丘话没说完,老熊一张糙脸变了好几个色。

雁平丘安排好了狗儿,神清气爽地打道回府。天气转暖,街上的人群就一直到傍晚都是熙攘的,他下马牵着走,路上遇到相熟的摊贩冲他打招呼,他就对人家笑,笑得停不住,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笑,藏都藏不好。白日里他对狗儿大声喊了一句“我的周不辞”,仿佛是给自己喂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把他心里那条细小的裂缝硬生生破开,引着无数温软的情意从裂缝里流淌出来,鼓涨在他的全身。我现在要回家了,雁平丘想着,慢悠悠地牵马走在路上,无端又有些害臊,自己跟狗儿那小兔崽子真情实感地喊个什么劲儿,怎么就喊出口了呢?马蹄打在街石上,薄纱一般掠过的春风,耳边市井里熟稔聒噪的土话,和一个在家里等着他的周先生,雁平丘又低头笑了,到了无人的巷子,他跨上马,轻轻一挥鞭子,愉快地朝将军府奔去。

“我的周不辞。”雁平丘把这五个字叼在嘴边咂么着傻笑了一路,想着带周不辞去浔梧见老爹,下次去惠都给家姐看,最后连两人百年之后要合葬在哪里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周不辞没有等他,早早歇下了。雁平丘对着周不辞屋子黑了的窗户,下了个不很大的决心。

翌日晌午,周不辞来找雁平丘,说要去附近的书馆看看,想找关醇来带路,雁平丘魂不守舍地应了他,见他走远了,龙牙军的一众将领都被雁平丘召到了府里。大伙儿匆匆忙忙赶来,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起先都不敢言语,面面相觑,只有雁平丘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大家看雁平丘这个焦虑的样子,一个个如临大敌,熊承晖第一个坐不住了,开口道:“将军,这是出啥事了?乌云卓那帮狗日的又不消停了?咱们去干他们!”

雁平丘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是,跟乌云卓没关系。”

大伙儿一听,心里更是打镲,那就是狼头?薛克蛟说:“斥候前日才从狼头那边回报说尚无异动,将军,难道他们两日之内统一草原了?”

雁平丘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又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干脆坐了下来,他这一坐,将领们都坐不住了,全站起身围上来了,雁平丘身前的光被一排黑脸堵了个严实,抬头一看,所有人都是伤感又关切的表情,有点尴尬地说:“都坐下都坐下,我又不是要死,你们围着我做什么。”

齐杭忙招呼大伙儿:“对对对,都别紧张,都坐都坐。要我说,将军,您就直说,咱们去打谁,龙牙军在念州怕过谁?”

雁平丘连眉毛也耷拉下来,苦着脸说:“你们……唉,不打!不打!你们别动不动就要打!事情是这样!”说着雁平丘少见地害羞起来,他极力想用皱眉沉思来掩饰,但是从耳朵到脖颈一路红了个通透,只好咳嗽两声,说:“是这样的,就是……我有个朋友……”

熊承晖立马起身接口道:“谁!什么朋友能把将军愁成这样!狗日的朋……”话说一半,熊承晖看到齐杭对他使眼色,连忙扑通一下又坐回了位子。

雁平丘心口疼,他咬紧了牙让自己别厥过去,接着说:“就是这个朋友,他近日,这个……心情不大好。”

齐杭迷茫地问道:“为何不好啊?咱们不是刚打了胜仗吗?朝廷赏了那么多银子呢。”

雁平丘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抑地颤抖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个朋友,他……心情不大好呢,是因为他有了心悦之人,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同人家说,怕人家不明白,又怕说了人家不答应。”

一直在一边没说话的徐修德开口了:“将军,那您这位朋友,与他心悦之人,相识多久了?”

徐修德是这群将领中年纪最长的,唯一一个有家室的人,雁平丘便不由自主先信了他,说:“也没多久,还不到一年。”徐修德“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雁平丘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问道:“然后呢?”徐修德看着他,说:“然后?不到一年就再处处呗,急个啥?”雁平丘扶住了椅子,忍着没摔下去,说:“不是急,是……”

“姑娘家里急?今年多大?若是过了二八之年,确实是该急了。”徐修德边说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雁平丘眼前发黑,换了个方向,问坐在齐杭边上的冯定州,说:“老冯!你说!怎么办!”

冯定州一抱拳,起身说道:“回禀将军!属下不知!”

雁平丘:“你们……”

齐杭看雁平丘的脸色,连忙说:“那将军这位朋友,是打算先确认一下姑娘的心意,再去请媒人说亲下聘吗?”雁平丘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可知姑娘门户家境如何,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吗?”齐杭见有门了,忙趁热打铁地追问道。

雁平丘说:“门户……是个孤儿,平日里也就……看看书,写写字,练练剑什么的。”

“还练剑?!那岂不是个二小姐那样的人?”齐杭嘀咕道。

雁海安在龙牙军里一直被称为二小姐,即使嫁人了这个称呼也没改过来,将领们听雁平丘的形容,脑子里已经自动把这位“姑娘”的形象跟雁海安重叠到了一起,觉得事情立马就简单了,既然姑娘不是寻常闺中女儿的那般做派,又有个现成的二小姐可以参考,便纷纷开始向雁平丘七嘴八舌地献计。

“二小姐最喜欢跟人切磋武艺,将军这位朋友身手如何?就去跟她切磋!天天打,打着打着就打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天天打像什么话!将军您别听他的,还是得送几坛好酒,神仙醉,就直接送!吃醉了要啥有啥!”

“你是禽兽吗?人家姑娘还爱看书呢!二小姐又不看书,将军,不如这样,让您的朋友去书斋问问时下最流行的话本都有哪些,一样给人家来一套。”

“爱看书的姑娘,人家知道的话本比咱们可多多了,万一已经有了呢?”

“那干脆送一头牛犊子,累了能骑,饿了能吃,比书可有用多了。”

雁平丘听他们说来说去没个准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谁知熊承晖这时冒出一句:“我爹年轻时上山打猎摔伤了腿,我娘照顾了他几个月,然后俩人就好上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安静下来,熊承晖挠挠头继续说道:“倒不是让将军这位朋友真去摔断腿,三十六计里不也有个苦肉计么,若是人家姑娘没那意思,也不去探望,心意自然就明白了。”雁平丘心思一动,笑着拍了拍熊承晖的肩,说:“老熊!养你千日用你一时啊!不错!”

于是隔天,将军府就传出了雁平丘深夜沐浴不慎跌入冷水桶感染风寒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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