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雁平丘听得眼睛发直,半晌愣是接不上话,只好让小仆役给赵大人上了茶,犹豫了片刻,才又问道:“那不知赵大人今日前来,与这位……”

赵仲铨忙介绍道:“哦,这是家中小仆,其实在下的仆役早已是够使唤的,硬是让带着,嗐,这不,前些日子刚来雁守,今日特意带来见见世面!”说罢转身向侍立在身后的青年招手,催促道:“不是说想看看大将军和军师吗!带你来了你又不行礼,啧!没规矩!”

那青年听了这番话,忽地一副惊慌的样子,绕过一排座椅,弓着腰走上前来,哆哆嗦嗦地跪在了雁平丘面前。

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的话,被雁平丘听出了破绽,他嗤笑一声,将鱼交给一旁的亲卫,转身坐了下来,对面前的人说:“吓成这样,竟还要来见我?”一旁的赵仲铨仿佛没听到雁平丘说话,入了定似的半闭着眼,一手捋着胡子,脊背挺得笔直。

雁平丘停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摆摆手,示意青年退下去,正这时,周不辞满脸喜色地从偏厅寻过来,刚要开口,见雁平丘在会客,便要退出去。雁平丘看到他,说:“你来得正好。”

周不辞有些疑惑地停在原地,只见雁平丘笑着对跪在地上的人继续说道:“只是既不是雁守人,又是如何得知本将军有军师呢?”周不辞听到这里,瞳孔蓦地收紧,而坐在下首的赵仲铨此刻也睁开眼睛,依旧捋着胡须,四平八稳地说:“在下原本也不知将……”

话音未落,地上的人忽地起身,低喝一句:“多嘴的老儿!”从袖中伸出一柄短刀,向赵仲铨刺了过来,然而他这一刀的走势只到一半,人就踉跄着向后跌坐下去,他痛苦地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里喷出来,挣扎了几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直闭眼坐着的赵仲铨此刻一改老僧入定的操行,“哎呀”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那青年的鼻下探了探气息,看人是死透了,才满腔悲愤地转过身来,向雁平丘和周不辞分别行礼道:“老朽多谢雁将军和这位义士救命之恩啊!”说着还拿袖子擦掉了额头的冷汗,一番变故,刀尖都晃到眼前了,老头确实是受了惊吓。

周不辞收回藏着袖箭的手,走到雁平丘身后,问道:“这位是……?”

不怪周不辞再问一次,实在是赵大人这一身打扮,不仅很难让人将他与县令老爷联系起来,就连雁守这荒漠连着草原的地界,能平白冒出个渔民,也够人琢磨一阵子的。

雁平丘说:“这是咱们雁守新任的知县赵大人。”,接着却冷声向赵仲铨道:“不知赵大人来雁守赴任前,钟阁老可还有别的交代?”

赵仲铨一甩袖子,胡子也抖起来,颇为不齿地说:“哼!钟隽那等奸佞小人,若不是靠着狗尿苔似地钻营巴结,他一个连三甲都考不进的废物进得了内阁?”

正如赵仲铨所说,如今的钟隽是内阁首辅,想要进入内阁,那得是一甲庶吉士出身,进过翰林院的。钟阁老入阁,偏巧走的就不是正途,而是靠皇帝亲自提上来。

其实这在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文官内部,普遍对这个流程都是瞧不上的,到了元庆朝,先皇也曾提拔过几位当年的人才,人家看不上,不肯升官,偏要靠自己。

几句不甚文雅的答话,雁平丘反倒听乐了,他吩咐亲卫把地上的尸体处理干净,将赵仲铨扶到偏厅,面对面落座,重新倒上一杯茶,恭敬道:“雁某一介武夫,适才多有得罪,赵大人切勿见怪。”

赵仲铨没想到,自己一个芝麻绿豆的县令,竟然劳烦了大将军亲自递茶,吓得连忙说道:“哎哟不敢不敢,将军言重了言重了!”

待重新真正喝下一口热茶,把身体都暖透了,赵仲铨这才开口,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讲给雁平丘听。

此番他确实是受人胁迫,从九河调任雁守,家眷书童仆役一个都没能带来,只让方才那人跟着,说是事成就能致仕,许他平平安安回家终老。

“平平安安终老?呵,老朽孑然一身,活到这把年纪,平不平安终不终老,有什么重要的。”赵仲铨喝口茶,有些老年人的絮絮叨叨,接着说道:“夫人前些年就去了,儿子呢,随了他娘,身体不好,也……唉!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不省心的孙女,她爹娘走得早,是我一手将她拉扯大。”他说着摇摇头,“你说别人家的女娃,在她这般大早就嫁人了,她偏不肯,不肯就不肯吧,唉……也怪我,幼时教她识了太多字,看了太多书,如今在惠都一个医馆里做大夫。”

雁平丘已猜到了下文,试探地问道:“她被钟隽抓了?”

“可说呢!”赵仲铨急得拍了拍桌角,整张脸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我在九河时接到了那奸人的密信,说将筝儿请到府上做客,给自己夫人瞧病去了,让我带着送信的人即刻启程到雁守赴任,并且要将他带入将军府,见一位军师,否则筝儿性命难保。”

“啊……”周不辞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里手心紧张地出了汗,方才他手起刀落救了个人,没成想又害了个人。

赵仲铨连忙说:“无事的无事的…筝儿自幼聪慧,时常与我以文字暗语玩耍,只我二人懂得,前日我接到了她的消息,已从相府逃出来了!现下躲在惠都城郊的一处荒宅里,老朽这才敢来叨扰将军啊。”

雁平丘暗暗地把手放在周不辞手上,轻拍了两下,说:“赵大人可知那人要见我的军师,是有何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他必是要害你啊!钟隽那奸佞小人,如今在朝中呼风唤雨,可就是唤不动你这龙牙军,如今你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他偏偏还动你不得,势必会首先从你身边的人下手,翦除你的军师……说起来,不知这位军师大人,现下身在何处哇!”

说了半天,合着赵仲铨是真不知道雁平丘旁边这位军师。雁平丘笑着转头,看向周不辞。赵仲铨也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惊叹一声:“莫非这位就是……?”

周不辞上前,对赵仲铨行礼道:“是晚辈失礼了,正是在下。”

“竟有如此好身手!是老朽看走了眼,多谢军师大人今日出手相救!”赵仲铨眼看就要下跪,被周不辞扶了起来。

雁平丘说:“今日多亏赵大人故意露出的破绽,话里话外点透了我,是我该多谢赵大人的。”

赵仲铨摆摆手,说:“老朽与徐相是同年的考生,当年徐相还在念州时便已相熟,逢年过节多有走动。老朽从徐相那里,也听过不少小雁将军的事,今日一见,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不如我去将赵小姐从惠都接回来?”周不辞此话一出口,这边厢还在谢来谢去的二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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