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这句话,心里一动,有什么像阳光一样的金灿灿的东西荡漾着。他将对方的手牵到胸口。垂眉虔诚轻触那有些粗粝的手背,声音明澈。
“愿你的愿望如长生天一般,照耀每个人的梦境。”
到这里,梦就结束了,庄莘记得,眼前就又是一阵推也推不开的黑暗。
紧接着一阵白光却窜进来,随之而至的是后心传来的柔软内息和唇上零星的触感。有什么人将他从黑暗中捞了起来,托着朝光亮处游去。
好像刚刚那金色的梦境还没有消退,他依稀看到逆光那人的眸子湛蓝如空,里面的光彩足够传照黑暗。
他喃喃地开口,那人辨出口型却是一愣。
他问:“是你么,赤那闾。”
那人满目悲伤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翻过身,再往上游去。
庄莘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小茅亭里。
他的衣服已经全部烤干,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梳着,右肩的伤也重新包扎过了。南洛侯的气息一顿,马上回头去找穆肃,却发现穆肃正在地上写着什么。
心下一动,庄莘没有作声,侧着眼去看地上的字。
看了一会儿,大概的情况已经被他估量了个七七八八。
穆肃救他上来之后,就进到了新的境界,而这个境界中暂时还没有出现危险。“桃精,鳄王……这次又会是什么?”穆肃收了手,轻轻自语着。却突然抬起头看向庄莘。
他用手中的木棍拨了拨篝火,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看明白了就给点意见。”原来是感觉到了庄莘略略深了些的气息,知道他已经醒了。
“我们循着刺客的线索至此,刺杀临安王的人和妄图夺龙气的想必是同一个有心人。”庄莘也不客气,做到穆肃的旁边,就着他的话头说了起来。
“从缎老板他们的话来看,外围的灵气已经受龙气变化的影响了。而地脉灵气的流失…”说到这他看了穆肃一眼,“会牵连起多地大动。”虽然他话没有完全说透,但对方却已经完全明白了。
沉吟了一下,穆肃才接口道:“如果地震,国基不稳,又得了龙气,那蛟蟒成龙也不是不可。”庄莘点点头,不自觉朝他那边靠拢了点,随手从腰上抽出扇子就在地上划了起来。“现下三个问题最要紧,一,若刺杀老爷子和临安王的为同一个人,最有可能者谁?”说着画了个圈表示人头,从上面斜引出一条线。
“二.你我二人在这局中充当的是什么角色,被那人算计推动着走了多少步?”在圆圈并列的地方他写了一个“角”字,也引出一条线。最后一个记号落在一侧,庄莘写出了“无救谷”三个字。
他还没有说话,穆肃却突然开口,“我们利用‘无救谷’三个字,又能试探出多少情报。”庄莘听了眉毛向上一挑,将扇子插回腰带里,双手一拍表示赞同。
南洛侯说完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嘻嘻哈哈说些旁的事。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穆肃,微微侧了头,眼神带了些审视。察觉庄莘有些不同的目光,穆肃正过脸来,一双眼睛望了回去,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有屁快放。”
像是最终确定了什么,庄莘缓缓地开口,“你在军中待过,用过鸟铳。应该知道汽和火是一样可以利用的。”
穆肃听了,眼中先是有些不解,却立刻明白了过来,他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们入谷前看到的铁汽人有可能是人造,而不是术法控制的?”庄莘点头,“饶是再有神通,一人控制数个铁汽人,也要大废精力,更何况他还要留下余力与寒隽道长在谷中交手。”
南洛侯说着,手无意识地去摩挲扇子柄上的吊坠。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大宴那天,就听工部的人说,从东瀛扶桑那边,进了新的火器,说是用蒸汽驱动的,神奇得很,要好好研究。”
他一面摩挲着吊坠,脸上的神色凝了起来,连眼角都带了以前全然没有过的肃杀。“要是让剌刺得了这等大杀气,我北境怎能安稳。”穆肃听着,眼光极快地一闪,庄莘这话,说得好像他对北境极其熟稔,可他分明刚刚回朝。
像是感觉到穆肃眼里微妙的变化,庄莘猛地摇了摇头,“哎呦诶,我就一闲散侯爷,这事儿管得了,就顺手,管不了就撂担子。”说完他在穆肃肩上大力一拍,“到时候就要仰仗忠肝义胆的你了!”
庄莘话音未落,却听得一阵遥遥的歌声传来。
以为是这个境界的考验来了,两个人不由得一齐绷紧了神经,朝歌声来的方向望过去。
那歌声寂寥空灵,宛如穿过无数轮回而来。歌里的语言熟悉却又陌生,像叹息一般的轻轻诵咏:“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随着叹咏而来的,是金石的铮响,一波一波的传来,穿透了整个山谷,就连山谷中连绵回绕的雾气也好似被激荡开了。
远处的薄雾里,有一个人影影倬倬地走了来。
他闭着眼睛,身上穿着一件土布斗篷。那人1脸上有一种特殊的神情,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他的怀中有一柄全身漆黑,锈色赤绿的长剑,他和着歌声,就那样一边从容地行着,一边敲击着剑鞘,打着节拍。
像是感受到了庄莘他们的目光,那人睁开眼朝他们一笑。
那眼里却是死寂,一丝光都映不进去。
原来是先前消失的盲者。
这人敲击着剑鞘,指节分明,白得几乎透明,却显出一种奇异的力度——“…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敲击,整个山谷好像都随着这个韵律动了起来,似乎在地底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和着那击节声,一下一下地脉动着。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身边的雾气就浓了起来,那白色的雾茫在他身边环绕——“惠气安在—何阖而晦…何开而明—”宛如受歌声牵引,一路相随。
待他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连那盲者身边的树木都不由得响动起来,一阵又一阵的悉唦声像水纹一样的荡开。
枝桠轻晃,随着歌声的节拍摇曳着,原本罩在树木上的朦胧灰色都渐渐退避淡去了,叶子上重新显出一种轻盈的光泽。
穆肃和庄莘看到这里,眼神霎时锋利起来,虽极力隐匿,但杀气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那是一种面对强者本能的自卫反应。
这个人竟靠一己之力就退去了谷里的煞气。
像是感觉到他二人如临大敌,盲者不经笑意更深,但脚下步伐却不停。
他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嘴角微微向上勾着,看起来唱得颇为开怀,悠然自得极了,平静而温和。
随着他的临近,歌好似也唱到了最后:“——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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