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与宣成二人一头雾水，孟乔却将外界情形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溜进另一辆马车，独有章序一人静坐。
直至此刻，章序的肩颈终于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中释放出来。
“哟，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没说话呢，您倒先替我们紧张上了。”
章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点点头：“阿乔这回躲得好。”
孟乔张望：“就你？”
章序扬唇笑道：“是，善后嘛这不是，有柳卿卿那妖女在，路都走不安稳。”
孟乔也不追问：“你们是一伙的吧？人人皆知‘花下死’柳卿卿，却想不到名扬江湖的妖女还是如意府的无名杀手。”她说着露出一丝狡黠，这本该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如今却叫她得知了。
章序：“行吧，阿乔毕竟不笨。你也看见了，如意府内部暗潮汹涌，党争不断，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那天一闭眼，就看不到醒来的太阳了。带着你们本就是刀口走钢丝，你也别怪我二哥一直赶你走。”
孟乔：“唔，序哥儿所言在理。要是我们暴露行踪，保不准就拖了后腿，害你们前功尽弃。这么说，我与二娘五娘她们都是累赘，啧啧。”
孟乔正凝思间，没注意章序摇了摇头：“不是的。”
“嗯？”
章序：“没什么，事关重大，我不便多透露了。”
“方才的谈话我隔得远，听不大清，”孟乔眼珠骨碌碌地转，回忆中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丘摩耶……是叫这个？真拗口的名字，这人与柳卿卿可是关系匪浅？”
章序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何止关系匪浅，简直是不分你我。”
孟乔拍大腿：“你是说，柳卿卿与丘摩耶是那种关系？柳卿卿作为青云使者，竟与其顶头上司相互恋慕，可我瞅着柳卿卿那样的人，似乎对苏……二哥也有三分情，莫非，他们？”一霎那，她脑中闪过无数个绮丽念想。
章序黑线，抬手欲敲她脑袋，被孟乔拂开了。
“阿乔，真不知该说你心思单纯，还是心思龌龊好。”
在孟乔看来，章序与寻常刚愎自用的臭男人不同，他待人友善，更以其三寸不烂之舌、春风化雨的谈吐与细心一度成为妇女之友，与其打交道的无不赞不绝口。而一个女人，能让章序嫌恶之至，想必一定……邪魅狂狷，惊世骇俗？
孟乔：“快别卖关子了！”
这回是章序举起手肘格挡：“柳卿卿那等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可能真心待人？她虽是丘摩耶的姘头，却最擅长蛊惑人心，把守不住本心的男人拐上床，然后吸干他们的功力，再把他们的残躯丢进她老相好的炉鼎，充作炼丹的炉渣。这娘们觊觎苏临已久，得亏我的好二哥守身如玉，否则岂不让她劫色又劫才，吸干了功力？”
“那所谓大公子——”
章序转身就走：“唉天不早了我们速速动身寻户人家借宿免得耽误了时机。”
“也罢，我问点别的。咳咳，序哥儿你神出鬼没的，是不是偷偷会心上人去了？”孟乔拉住人，察言观色。
“你瞎说什么”几欲脱口而出，就听孟乔续道，“你不懂的，只要女人最了解女人。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呢，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参详一二。”
章序嘴唇嗫嚅了两下，张口欲答。
“纪堂，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让一个黄毛丫头传授情爱经验，这是等着单相思一辈子了。”
意料之外的话音在耳畔炸响，章序一时尴尬，直想找个洞钻进去，孟乔皱眉，继而投注以探究的眼神。
苏临望向章序：“再多嘴，下回我就把你五花大绑，送到柳卿卿的别庄。”
吓得章序赶紧溜之大吉。
纵然不喜与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就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打交道，此刻，孟乔的脑袋挤满了疑窦。
斟酌再三，她觑着苏临神情小心开口：“二公子？”
孰料苏临伸出两根手指：“规制第二条，不可刨根问底，不能胡乱打听。”
“……二哥。”孟乔面带微笑，心说就掩耳盗铃吧。
然而苏临似乎宽宏大量：“看在你知机识变的面子上，勉强给你透漏一点信息吧。你听说过妖女柳卿卿的大名？”
孟乔：“自然，闻名不如相见，我看柳卿卿也不像传说中那般穷凶极恶吧？”
苏临低低笑了一声，引得孟乔好奇注目：“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问你，你以为柳卿卿年方几何？
……你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讨论另一个女人的年龄真的妥当吗？
“二十有七？”
苏临：“非也。”
“……三十有五？”
苏临：“她若是男子，今已逾不惑之年了。”
这回换作孟乔惊掉了下巴。她朦胧印象里，后娘育有二子，依然能保持细腻胜雪的皮肤，这在街坊邻居里已是人人嫉妒的了。
她踟蹰道：“我听序哥儿说，柳卿卿惯会采阳补阴，用美色迷惑男子，借房中术吸取对方的功力——”
苏临：“所以我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柳卿卿最喜生食处子血，尤其是闺阁少女的鲜血，用以养颜驻容，不然你以为她如何维持容貌，易容术还是画皮？”
这耸人听闻的言论让孟乔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编排吓她了。
苏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盯白菜一样端详孟乔：“依我看，似你这般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最适宜以形补形，柳卿卿一定眼馋得很。我会考虑把你送给柳卿卿的，届时她想必舍不得杀你，反会采下清风白露好生供养，每日割开你的手腕，放半碗血饮下。如此反复，直至朱颜辞镜，最后把你锁在深院，一辈子当个侍女。”
孟乔打了个寒战，不是被吓到，而是被具象化的描述恶心到了。
“苏、临，你真是变！态！”
她扭头就走，苏临却叫住她：“阿乔，你与郡主她们走得近，可得把人看好了。”
“毋须多言，我自然晓得！”孟乔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比起柳卿卿，更值得注目注意，或者说忌惮，反而是柳卿卿那技惊四座的徒弟尹昔京。
这本不是个好消息，然而此刻，苏临竟觉胸中滞懑登时消解，气血畅通，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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