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你

西溪拱园,时人称之为镶嵌于西湖湖畔的翡翠明珠,依山傍湖,得天地造化,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园内小山重叠,草木扶疏,飞檐画角妙趣横生。时下小荷初露,恰如少女梳妆,粉面含春,水佩风裳,实是贵人出游的好去处。

一路穿花拂柳,八方来客赴宴祝贺的马车将这座特许的皇家园林堵得水泄不通,敬德公疼爱独女之至,在此刻可见一斑。

“敬德公广发名帖广邀天下名流,今日来客遍布朝野江湖,鱼龙混杂,像我们这等无名小卒来得,其他泛泛之辈也来得。”

趁着都灵郡主应付客人,章序挨近了孟乔。

孟乔眉梢一挑:“序哥儿终于肯透露来意了。”

章序:“说来话长,等下好戏开场,阿乔来这一趟有大用处,序哥儿等你鼎力相助。”

孟乔不答,抛出一个名字:“柳卿卿……”

章序:“柳卿卿就是棵墙头草,她奉的是丘摩耶的命令,又对自己的姘头不满,觊觎既远的□□和功力日久,所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女人两条大腿都想抱,所以两边都讨好。哼,青云使者早到临安一步,丘摩耶应该也在路上了。”

孟乔:“所以柳卿卿一开始露面,就是在变相提醒你们。她还让我转告苏临,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那些武师一马,我瞅着柳卿卿也没那么坏嘛。”

“……待那妖女将你抓去练功,吸干你的处子血,你便晓得何谓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当事人一脸黑线。

苏临听了半天,开口打断:“实话告诉你,此行的目的,一要杀人,二要保人。无论如何,总不会让你干伤天害理的事,但必要时,需要你尽力保他们无恙。”

狐狸尾巴终于憋不住了。

孟乔为难道:“这事吃力不讨好,弄砸了岂不是怪到我头上?”

章序:“你的百两赏金?”

孟乔摇摇头。

苏临笑道:“这丫头有个侠女梦,钱财哪里买得动。要真有人遇害,何须别人嘱托,拔剑的速度只怕比谁都快,你想要什么?”

孟乔昂头:“我要你。”

苏临:“你要我?”

章序:“?”他没听错吧?!

孟乔:“我要你痛痛快快地与我打一场。”

苏临眼尾荡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倒是机灵得很,会挑。”

“那日苏公子一语道破我所使剑法的玄机,看人看事的眼光实在令人钦佩,在下早就想请你指点一二了。”

苏临:“可以。”

那头老管家倒屣迎宾,忽的快步迎了上去:“丘道长,谢少堂主大驾光临,快里边坐,请随小人来!”

其时宣成县主业已回府梳妆浣洗,孟乔一行人不远不近地缀在都灵身后,余光一瞥就见都灵款款朝来人行礼。

“丘道长与谢少堂主拨冗前来,近日无恙?五娘幸甚至哉。”

来者其一是位道长,身着青色道袍,身背一口宝剑,他没戴道冠,道髻齐整勾勒出分明棱角,更添一股不怒自威的浩然正气;其二是位公子哥,衣着料子皆是名贵中最时兴的式样。

都灵的语气亲近不失礼数,但仔细听,不难发现前者才是侧重,她口中的“谢少堂主”实是沾了贵客的光。

仿佛是约定好一般,两方默契对上一眼,空气间无形迸溅火花。

这一照面,正好是针尖对麦芒,刀尖对剑芒。

不同的是,苏临遥遥与道人对视一眼,二者随即轻飘飘移开,仿若不识。孟乔瞟见那公子哥,对方亦愣神片刻,定定挪不开眼。

都灵回头介绍:“这是我在外相识的好姐妹孟乔,阿乔与哥哥苏公子、另一位章公子同来……谢少堂主认识?”

谢留芳:“我竟不知三娘何时多了个哥哥?”

孟乔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反应过来,张口欲答,苏临已抬手拦住:“这人是谁?阿乔,我从未听你提过这号人物。”

孟乔答道:“是我一时不察,前阵子患了眼疾,幸而及时止损,如今心明眼亮,断不会识人不清,谢公子恐怕认错了。”

一旁看戏的章序不禁嗤笑。

登时谢留芳面色青红交错。

那道人摁住谢留芳臂膀:“少堂主,时候不早,筵席马上开始,我们还是早些入座吧。”

章序悠悠望着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舒坦:“这少堂主我在池州可没少见,他认不得我们,我们倒认得他,没想到这般经不起玩笑。”

都灵投以疑惑的眼神。

孟乔不欲多提,便催都灵入座。

江南的园林精巧雅致,宴厅临水而建,宾客济济一堂,男女分坐水榭,这场生辰宴的主事人敬德公正坐上首。

都灵谢绝了管家钟叔的安排,将孟乔带到自己的坐席旁,她左侧便是盛装打扮的宣成县主,这下她们三人又齐了。

分开前苏临附到孟乔耳畔:“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看好女眷,尤其是宁王妃。”

孟乔顺着他目光落在宣成邻座的华贵妇人上,那正是宣成县主的生母。

“以掷杯落地为信,在此之前你不可妄动,会打草惊蛇。”

柳卿卿的目标是宁王妃……不,是宁王?

苏临的座位被安排与谢留芳丘道长同席,照苏章二人无官无爵亦无名望的身份地位,连参加生辰宴都是不够格的,但丘道长主动开口,老管家无有不从的道理。

有了苏临的交代,孟乔不时瞟一瞟,唯恐生变。都灵看在眼底,只当她不善交际,下意识寻求兄长的庇护,便解释道:“丘道长是爹爹的贵客,钟叔不会违逆丘道长的意思,阿乔安心就是。”

孟乔瞳孔微沉:“郡主可知丘道长是何方人士?”

都灵:“丘道长与爹爹乃忘年交,常到府上讲道解惑,他只道是游方道人。想来得道高人不愿在人前显露身份,更何况英雄不问出处,阿乔若是好奇,我为你引见便是,只是丘道长精诚问道,待客与否得看他的意思。”

孟乔心底又是一沉,这道人哪是什么得道高人,分明是如意府的头号杀手丘摩耶。只是见过他真面目的大多下了黄泉,连姓氏不必换,不愁他人识破身份,盖因世人不会相信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和道貌岸然的道士会是同一个人。

这也怪不得谁,就像当初要不是苏临那一双太突出的眼睛,孟乔也不会将其同杀手扯上联系。

都灵续道:“丘道长主动邀请苏公子同座,苏公子果然非同凡响,与道门有缘呢。”

孟乔只是干笑。

生辰宴已经开始,宫装侍女奉上葡萄美酒,不多时丝竹之声渺渺传来,这是乐师隐于屏风后,利用拱园峰回路转的独特设计将乐声送入宾客耳中而不现形,营造仙府极乐的效果。

谢留芳端起酒杯:“适才听丘道长指教,方知苏公子也是池州人氏,谢某不察,一时失礼,愿敬苏公子一杯,希望苏公子不要计较。”

他说这话,其实是把苏临架起来,彰显自身广交豪侠的胸襟,若是苏临不接茬,反而成了狭隘小人。

苏临无可无不可地一笑,正待动作,谢留芳袍袖一卷,桌案上的酒爵朝前者平平荡出,酒液受内力振动扬起飞泉一般的弧线,诱人酒香弥漫满室。

“何劳二公子动手,谢某请你喝一杯!”

众人纷纷侧目,却见苏临端坐未动,只抄起身前空杯,轻轻转动手腕,那空杯便朝对面掷去,与迎面而来的酒爵相撞而无响声,还推着酒爵往来路退。

要知道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众目睽睽之下,离得近的客人分明看见洒出去的酒液悉数落入空杯之中,一滴不差!

两只酒杯稳稳停在谢留芳案前,苏临重新斟了一杯酒:“谢少堂主客气了,这杯酒还是苏某来请的好。”

用内力控物并非易事,方才谢留芳就露了一手,但苏临非但精准接回抛撒的酒水,还控制酒器的轨迹,分明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比谢留芳高了不止一层。

一场交锋被他四两拨千斤扭转,连敬德公也不住侧目。

章序叹道:“少堂主对上三娘尚且不如,怎的找上二哥,我看还是再练练吧!”

丘摩耶朗声笑道:“女流之辈打打闹闹罢了,何必介怀?贫道早与少堂主说了,二公子是武道大家,少堂主好奇尚异,非要亲身领教一番,如今可大饱眼福了?”

谢留芳挑衅不成,反生了笼络的心思,面上难堪之色很快划过,笑道:“苏公子技高一筹,谢某甚为佩服,今有缘结识,改日登门拜访,想必苏公子不会介意多一杯茶水吧?”

苏临淡淡道:“再说吧。”

敬德公看得一出好戏,倒也不恼,向众宾客摆摆手,大笑道:“正值小女生辰,多谢诸位看在某的薄面上光临,高朋满座不胜欢喜。某应小女之请,特延请莳花馆舞师乐师,大家纵情!”

话音落下,琵琶乐声随即响起,自九曲回廊徐徐现出舞姬曼妙身姿,一步一阁,袅袅娜娜,虽则袒肩露脐,但半隐于莲池中,水面莲叶清圆,风荷轻举,相映成趣,宛若仙女下凡,恍如仙境。

趁着宾主尽欢的当口,敬德公在席间走动,询问女儿是否心有所属,都灵挑来拣去,没一个满意的。

敬德公无奈,他不问出身高贵,但求金玉良缘,为女儿谋一个良婿安稳一生,只差把都灵许配给丘摩耶了。

都灵急道:“父亲,丘道长是道门中人,哪能同我们俗世儿女结合!”竟是半句也不愿搭理敬德公了。

其实孟乔也听得汗颜,因为没少听章序给她灌输丘摩耶与柳卿卿的荒淫轶事,心道敬德公受人蒙骗,真要指婚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奈何她是外人,不好开口,只得闭嘴忍耐。

陡然音律渐急,俄而泠光四射,劲装女郎执剑轻盈踏上舞台,行走四身如人间惊鸿,骁勇与柔情并济。不知何时,场内唯有琵琶独奏。

晓拨琵琶唱征声,宴会上演奏《十面埋伏》显然不合时宜,但舞乐皆精妙世无双,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一时无人叫停。

但都灵与宣成尽皆色变。

“阿乔,那女人竟然一路跟踪我们混入了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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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奥斯卓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