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没落，周家父子虽还活着，却是深居简出，魏淑白早已淡出众人视野。如今她不声不响进长清殿来，倒让众人吃惊。
她是一品国夫人，周煜灵理政时，允了朝廷命妇随时入宫。魏淑白没有穿诰命服制，就这样素净如佛，她面色平淡，只留端庄威严，眉宇间不再有一丝戾气，似抛去了红尘。
她已经嫁到了周家，众人便将她当周家的人，她入殿，想来也是冲着周煜灵，诸臣不再多留，纷纷告退。
周煜灵和林舟渡同是诧异，望着她不发一言。魏淑白却开口，请众人留下。
她从袖中抽出一个卷轴来，解开系着卷轴的丝线，卷轴散落到地，上面竟全是墨迹。
“臣妇魏淑白，将周懋周合商之罪证在此呈上。”
满堂皆惊，只见魏淑白捧了卷轴，逐字逐句地念着，每一个字都是对周合商罪行的控诉，这是她多年在周家记录的所有证据，其中有她参与过的，也有她不曾参与的，她从大到小、不曾隐瞒地念了出来。
周家之罪，魏淑白是最大的证人，她念时，心里又何尝不是千刀万剐。这是周家造的孽，也是她造的孽，可到这时候，她再也不愿隐瞒，就像是将腐疮剜去，每剜一刀，痛的是皮肉，内心却若新生。
诸臣听着，林舟渡听着，周煜灵听着，无人打断。念罢，魏淑白深吸一口气，道：“周家之罪罄竹难书，请陛下治罪！”
周家早就该死了，留他们残喘两年，也是时候了结。只是众人始终无法理解，为何魏淑白要出卖周家，为何她要与周家鱼死网破。
林舟渡道：“魏夫人所说的一应事等，全部交由刑部查实，三司会审定罪后，秋后直接发落。”
大殿上惊异的一幕就这般留在众人心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周家的最后一道催命符居然是魏淑白。且魏淑白还是魏家的二小姐，魏家盛极一时，最终败在顾长俞手上。有人觉得，魏淑白是疯了；也有人觉得，是周合商做了什么事，让她恨上了周家。不过这不是坏事，无人有暇多想，看过便散了。
魏淑白尚在殿内，她带来的卷轴已被刑部的人拿去，她两手空空，就这么呆站在殿内。她望着周煜灵，良久，才讷讷出声：“我现在，该往何处？”
周煜灵好久不见她，再见她时，竟差点认不出来。她这位嫡母的变化太大了，她还记得幼时第一次见她时，魏淑白站在府门前，风光无限。她是一府主母，做事果断，手腕狠辣，周煜灵本以为她不在乎周沅的死，谁想她在乎至此。
周煜灵回望着她，淡笑道：“大聿辽阔，往何处不可？”
“我该入狱、我该去宗人府……”魏淑白转身，往外走去。
“事已了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魏淑白回身，见周煜灵眸光清浅，竟无一丝恨意，她红了双目，泪水滑落下来，“你知道么？我这一辈子都活在笼子里。沅儿死了，我就日思夜想，我也不知我在活什么。
我生沅儿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害那孩子打小身子不好，我自是要多为她谋划一些。我以为，让她像我一般嫁个好人家，掌着府里大权，就是她最好的归宿。我千挑万选选了裕王，她出嫁时，我舒了口气。
可我从未拿她当外人看，她嫁到谁家，都是我的姑娘。”
魏淑白抹了把眼泪，抬头望着殿顶，“可若是现在的我，早知道生她下来就是让她走我的老路，被母家当棋子，困在深宅里，最后被府里妾室一把推下楼，我便不生她。男儿生下来尚能有百般活法，可她一个女儿家除了嫁人，还能如何呢？像周宗泽那般恣意的女子，放眼大聿才有几个？”
“他们都说你不应在乎沅姐的死，你在乎了，他们也理解不了。”周煜灵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本不该拿在乎不在乎一词说事。”
“你说得是。”魏淑白苦笑，“无人拿她当人看过，哪怕她出生在周家，包括我。”
周煜灵的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微有出神。
魏淑白看着她继续道：“丧子之痛当与丧母之痛无异，沅儿走了，我才想到你。从前的事，我不敢求你谅我，只求你早日将伤痛化去。”
周煜灵笑着摇头，“罢了罢了，始作俑者是周合商，是这个世道，你我都是被卷入洪流中去的。”
魏淑白微微一笑，她许久不曾笑了，这一笑故有些生硬，她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你打算去何处？”周煜灵在她身后出声。
“就如你所说，大聿辽阔，何处不能去？”魏淑白迎着外面的光，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和惊时，还有娑兰，正琢磨着寻个好地玩两天，不如一道？”
魏淑白再次笑笑，“我老了，和你们玩恐要拖你们后腿。我会到庸州去，那是我年轻时想去的地方，莫担心我。”
周煜灵没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去，遂看了看殿内剩下三人，提议道：“正好四个人，凑一桌叶子牌如何？”
林惊时道：“先吃火锅再打牌也不错。”
林舟渡顾长俞二人自是赞同。周镇察突然进殿道：“打牌带我一个。”
顾长俞哪知道他为什么还没走，笑道：“带你人就多了，回去陪你的陆公公吧。”
周镇察一回头，就见陆雪逢站在他身后，一脸无奈道：“方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般说话。回去吧周指挥使，莫扰陛下同旧友团聚。”
周镇察就随他走了，顾长俞啧啧两声，“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是说谁降谁？”周煜灵问，顾长俞答不上来，四人便一同笑了。顾长俞久不闻檀京中事，方才魏淑白提到周宗泽，他不免要问一句：“听说抓到周宗泽了？她现下在何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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