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千珩神色微动，有些茫然。
江芷水垂眸看他手指还勾着她的头发把玩，脸颊微红。
景千珩看她抿了抿唇，目光凝滞，手指摩挲的动作微微颤了下。
手指捏紧，他轻声道：“我开玩笑的。”
江芷水眼角抽了抽，眼里微带怒意，但神情轻松了不少。
江芷水低声道：“你、你不生我气了？”
方才进门的那个架势真吓人，江芷水还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闹着闹着，突然平缓下来了，现在还相安无事的一起躺着，真是不可思议。
景千珩看她一眼，语气平淡，言辞犀利：“气你什么？那次的事？还是过后你说当没发生过，或者是...你把我当成某个人的替身？”
江芷水掀开被子，坐起身，疑惑道：“什么替身？”
景千珩手里卷了一圈又一圈的发丝被她起身连着脱离，他垂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凭空摩挲了几下，手臂枕在后脑勺，眼神平静的看着上方的江芷水。
景千珩移开视线，看着天花板，低低一声：“阿玉.....”
江芷水震惊道：“他不是....”
她声调一下提高了不少，说到一半又猛地刹住了，眼神躲闪。
“他是谁？”景千珩缓缓坐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芷水，“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要来找我？”
江芷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狂吐槽：不过就那么一次，他是要记一辈子吗！！！
她没法解释“阿玉”的存在，只能蒙被不理会他，蒙混过关。
景千珩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一大早，江芷水被景千珩叫醒。
她迷迷瞪瞪的被拉到梳妆台坐下。
“从今以后，我都会帮你梳头画眉。”景千珩拿着梳子轻轻帮她梳头，“你别睡那么晚了，陪我用早膳，好吗？”
困得只会点头的江芷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承诺了什么。
——
晋国皇帝景成，做皇子时憨厚，低调无所作为，朝臣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直到他称帝清扫了一批所谓佞臣后，举朝上下惶恐不安，这才真正认识到这个君王真正实力。
子夜。
国师李肆受传召入宫。
“邀神会如何了？”景成帝坐于案桌前，提笔写字，神情专注，“朕听说，当年照顾清雪的那个许嬷嬷没死？”
李肆奉陛下旨意，在邀神会趁乱除掉了几个老臣，那都是拥护景家一族的大妖，以嫡系正统为尊的臣子。
景成帝低声道：“朕记得，那个老嬷嬷特别讨厌朕。”
李肆站在案桌前，双手交握在腹部，低头不语。
“清雪有了孩子后，就对朕很是冷淡。”景成帝落笔轻缓，很有耐心的一笔一划写着，“...所有的讨好奉承，争风吃醋都只是演的，一达到目的，就不愿意再浪费任何心思在朕身上了。”
李肆面色沉静，眼眸微转，有点摸不清陛下为何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周清雪。
景成帝轻声笑了下，“原以为是朕在利用她，结果她比朕还虚情假意，只是不知道她可曾算过，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这样到底值不值得...”
李肆抓住话落后的空档，回道：“七殿下似乎私下一直和许嬷嬷有联系，还有...六殿下和盛将军的女儿盛玉沉也和七殿下来往密切，七殿下来过邀神会，只是不知为何中途又突然离开了，我本来还想引他去古瓷洞府试试龙引之术。”
景成帝停笔，抬头道：“千珩是和谁去的？和那个新娶的王妃？叫什么来着....江....芷水。”
李肆近几日都在研习龙引术，脑子满满当当都是如何验证自己的推论，他思绪微飘，闻言，愣了下，道：“好像是。”
景成帝嘴角微扬，笑道：“这孩子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从小就是个闷葫芦。”景成帝眼眸微垂，盯着桌上自己写的字，“让他放血就放血，关他几年都一声不吭，眼神凉飕飕的，不像他母亲，也不像朕，或许跟那头千年万年的怪物才是本源，真是让人不舒服。”
景成帝放下笔，冷声道：“朕还以为他就是个空壳子，没想到竟还有心。”
李肆道：“陛下觉得此人是个麻烦？”
景成帝站起身，从案桌左侧走了出来，“承义候表面和凌王结亲，私下却效忠太子，江芷水此人算是太子安插在凌王身边的棋子。”
李肆顿了顿，道：“不一定，也许承义候想两头都下注。”
景成帝看向他，吃惊道：“你想法还真独特。”
李肆视角总是与他人不同，清奇荒唐，但又不是毫无道理，常常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景成帝沉思了下，道：“这老狐狸....算了，他算计他的。周临渊倒跑得快，真是枉费朕演得那么辛苦，他很有野心，一门心思想把这龙脉福地占为己有，可没想到胆子那么小，竟然举族连夜撤离。”
李肆有话直说：“陛下，我知道整个晋国都是妖物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景成帝好笑的看着他，“你那个时候的表情和现在的表情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你害怕。”
李肆低头，“我是心里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大家都人模狗样的，规规矩矩的，哪里就比凡人差了。”景成帝眼眸微冷，“朕治下的妖，又不吃人，凡人之辈多的是比我们还要可怕的东西。”
李肆瞥了皇帝一眼，面不改色。
景成帝转身走向李肆，“你龙引之术还没有进展吗？”
李肆低声道：“有点眉目，只是还需要测验一下。”
景成帝沉吟道：“千珩那孩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肆抬头，思考了下，道：“我没有办法，陛下不是最擅长阴谋诡计吗？还是陛下想一想。”
“...........”景成帝怔愣了下，皮笑肉不笑道：“好，朕来想，国师你来办。”
——
用过早膳后，承义候府上的人来说，江夫人想念女儿，请江芷水回家一叙。
江芷水觉得景千珩不太对劲，也正好不想和他单独待着，连忙起身就走。
苏柚和景千珩一样，是许婆婆以赤裔蛊术破解了周临渊的封禁，恢复了记忆。
他也知道江芷水的真正来历，看着目送江芷水离去一直站在院子不动的景千珩，劝解道：“殿下，属下觉得江姑....夫人她会和殿下成婚，目的不纯？”
景千珩道：“我知道。”
苏柚酝酿了好久才说出口，被景千珩轻飘飘一句：我知道，打得措手不及。
“那殿下还....”
“我怎么了？”景千珩转头看他。
苏柚觉得景千珩在紫阳仙府就不喜欢江芷水，而且殿下明明对柳楚熙比较在意，这会因为失忆娶了自己讨厌的人，按道理应该会大发雷霆，把江芷水赶出王府才对，可他不但没有，还很认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事出反常，苏柚百思不得其解。
苏柚小声嘀咕：“殿下现在一刻见不着她都不行...”
景千珩转头又看向大门。
苏柚安静了片刻，沉声道：“许嬷嬷差人来信，京都内那些外来人都被陛下悄无声息的处理了，陛下手段狠辣，嬷嬷想让殿下出去躲躲。”
“躲去哪？”景千珩道：“现在连仙门也想来分一杯羹，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
苏柚眉头紧锁：“没想到...连柳姑娘也掺和进来了。”
景千珩拿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手腕，手指勾着把玩。
院子海棠花瓣飘落，景千珩站在树下，轻声道：“柳师姐也是奉命行事，仙门知晓了我的身世，紫阳仙府免不了要来查探处置。”
苏柚一直觉得景千珩喜欢柳楚熙，此时听自己殿下这么说，心里也替他难受，“殿下怎么不见一见柳姑娘，好好解释一番，柳姑娘仁善大义，也许会原谅殿下。”
“何苦为难她。”景千珩背手在后，手指轻轻勾着黑色手镯，手镯在他手下轻轻摇摆，“就算柳师姐能体谅，紫阳仙府也不会容我，与我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再多牵扯，只会受仙门百家置喙。”
苏柚愤愤不平道：“再怎么说，都一道相处了一段时日，也该有一些情谊才是。江姑娘也就算了，柳姑娘与殿下时常一起修习问道，待殿下又亲切，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姑娘出现在殿下身边，属下只是觉得可惜了。”
“为什么江芷水就算了？”景千珩没有回头看他，勾手镯的手指微滞，“你也觉得她对我...没有情谊是吗？”
苏柚和景千珩聊柳楚熙，他却问起江芷水对他有没有情谊，苏柚沉默了下，忍不住问道：“江姑娘以前就对殿下百般纠缠，殿下不是讨厌她吗？还屡次闭门不见，这次她千里迢迢追到晋国来，趁殿下失忆，骗殿下成婚，殿下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还对她....那么好？”
景千珩笑道：“谁说我讨厌她？”
“谁....可江姑娘也是这么想得啊，她还说殿下经常骂她。”苏柚振振有词道：“属下也见过殿下发怒的样子，江姑娘只要一出现，殿下时常被气得浑身发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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