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门外连着小片花园，路灯光线点缀草坪，一扇玻璃门从里往外，从外往里看，都清清楚楚。
盯着舒语蝶的眼睛不止她和柏禾两双，对面的二傻子也早早看了过来。
柏禾的阻碍无效，柏年推门：“怕什么，他俩都看见我们了。”
但还未进门，一道询问声传来。
“柏年？”
门停止推进，柏年手一顿，回头看清人后笑说，语速飞快：“好久不见张学长，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我有事我找人，你先过蜜月，回头我再给您和嫂子送礼。”
两句话连成串，串成连珠炮，柏年说话间还带着微笑，转身时能掀起一道风，跟在身后的柏禾脸一僵，脚步都慢下来。
他姐要疯了？
只是因为好闺蜜......要恋爱了？
要死要死要死。
求完婚的现场安静下来，吃饭的人各自说笑闲谈。
柏年拉着柏禾坐下，笑容没下来过。甚至一点不顾小堂妹的死活。
柏禾尴尬至极。
四个人的沉默，她不配有姓名。
最后的沉默由夏聚打破。
他皱眉，发现舒语蝶没开口的意思，才说：“你来......蹭饭？”
柏年挑眉坏笑：“你请？”
舒语蝶正压着嘴角偷笑，夏聚眼神一转：“......嗯。”
“那就吃吧。”柏年轻松应下。
菜式一道道端上来，柏年和舒语蝶口味相近，上桌的菜大差不差。
拼桌凑出来的四人位，总有几个人尴尬。
柏年和夏聚坐一排或者面对面，等于打火机丢进炸药桶；小堂妹和夏聚坐一排或者面对面，等于闷声不响，看谁先把谁尬死。
以上可能性，舒语蝶全想了一遍。
于是，最后的排座结果——夏聚单独坐在桌子的窄边，没有并排，也没有面对面，孤家寡人。
柏年咬着吸管喝饮料笑得欢，小堂妹埋头干饭，全当没看见这些。
这副场景太少见了，舒语蝶下意识往夏聚那一瞥，但邻边挨着坐，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明显。
夏聚眼色一动，挤出一道假笑：“别管我，我很好。”
“.......”一看就不好。
舒语蝶扭头，和柏年视线交错，淡淡相视一笑，转向小堂妹，轻声温和说：“小禾，你想问什么。”
“什么都可以。”
柏禾眼珠一转，把桌上的人看了遍：“真的？”
舒语蝶耐心：“当然。”
小柏禾小心翼翼抬头，眼神停留在桌边，又转向舒语蝶，微微瞪眼又确认了一遍。
夏聚正低头捏着花梗转悠，打量手里红色玫瑰花，没注意这边的动静，舒语蝶心里嘎登一下，只是提醒说：“我说的是学校和专业课的事。”
柏禾心虚低头：“嗷嗷.......明白了。”
舒语蝶和柏年的小堂妹不是没有接触过，上次见面还是在她高考前夕，简单辅导了数学，一来二去关系中规中矩，像是稍稍生疏带点客气的堂姐妹。
目前，比不上她和柏年那样的姐妹关系。
但这不妨碍柏禾对舒语蝶的热情。
围绕学校和专业，短短二三十分钟，从大一一学年具体学什么课程，哪门课的任课老师是男是女，哪个老师的课好水，到本专业未来具体的就业前景，就业方向，以及转专业的条件和名额。
聊到最后一项问题，舒语蝶顿了一下：“你想转什么专业。”
小柏禾毅然决然：“计算机。”
这点想法，柏年从来没听到堂妹提过，蓦然撂下筷子，摸上她的额头，不解说：“这也没有发烧啊。”
“你怎么想的，高中学技术的时候都烂成什么样了，这科拉你三分平均分呢。”
“还是向下拉啊！——”
不解的呐喊喊到一半，柏年突然停下。
......以前，语蝶好像也这么想过转专业来着。
不过最后失败了。
柏年沉默，瞄了眼语蝶，认栽似的改口：“也行，有目标，是好事。”
“我能说话嘛？”夏聚捏着花不撒手，抬头问。
涉及相关领域，夏聚很有底气，尤其是劝退方面，他一脸正经，手里花都不转了：“计算机水很深，学他的时候要日夜不分，枕戈待旦，学成之后，年轻埋头苦干，中年任劳任怨，开始谢顶，老年除了钱，一无所有，包括头发。”
柏年眯他一眼：“你在高兴什么？”
夏聚倚在椅子边，淡淡笑说：“你就当我是例外吧。”
这段话，但凡有人问，夏聚都照背不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
舒语蝶看过去，暗暗笑了声，当年某人和她说过的话，今天又听了一遍。
放在以前，按他制霸全班的技术成绩，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师喜欢，作业解析优先到手，就算卷子难，分差极小甚至落后，男生女生也能追前跑后，就为了问道题。
虽然这其中不排除一部分长相的原因。
他开玩笑的时候也自称一句天才，上大学后更是，编程天才张口就来。
夏聚那副欠揍又不嚣张的样子，在他回来后，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那几个欠揍的称呼也是更没有听过了。
那时候的样子竟然还有点怀念，舒语蝶回神，慢悠悠认真提醒：“我们专业文转理要专业前三，还要考过目标专业上学期的平均分。”
柏禾深吸一口气：“难吗。”
考前三，还要考过人家学了一学期的平均分，想想就不简单。
“前三不难，平均分比较难。”舒语蝶顿了顿，手指暗戳戳指过去：“因为我那年有他。”
时间久远，舒语蝶都快忘了，是哪几科老师特别喜欢夏聚，平时分打得出奇高，接近满分，而且他专业课的考试成绩也不错，一点都不水。
当然，他们系其他人也很厉害。
主要是看他不顺眼。
按柏年的话说，他不像个大学生，反而像是长得年轻的退休老教授，扔给他一门没什么用的课都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独家想法。
总之一句话，这人不是人。
“那我...还要不要转专业啊。”往届案例恐怖如斯，柏禾听得害怕。
柏年说：“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按保守可行的方案，还是别转了，大学开心点不好吗。”
“虽然这个专业背书痛苦一点，就业不上不下，但总比变成秃子好一点。”
“就业？”一圈大佬围在身边，柏禾傻愣：“这还早吧，我才多大啊。”
柏年神秘一笑：“你会懂的。”
提完这个，柏年脑仁一疼，恨不得瘫在椅背上：“我妈从小给我报个兴趣班多好，跟语蝶一样养个爱好出来直接当工作了。”
“江姨真有先见之明。”柏年不知不觉绕到这个话题：“对了语蝶，我好久没见阿姨了，阿姨在忙什么呢。”
“......”场上气氛直线冷下来，舒语蝶一声不吭，嘴角微微轻启，话到嘴边半个字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
时间过去太久，父母这个称呼渐渐淡化成由横折弯钩组成的汉字。
没有了含义。
柏年还在傻傻等待回应，夏聚手支在额边，慢腾腾嫌弃说：“就你能去旅游？叔叔阿姨度蜜月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由夏聚出口的这句话有些突兀，舒语蝶眼神微微垂下，向他看去。
柏年得到回应，轻轻点头，慢半拍察觉到他的语气，抬头望灯，绕弯轻飘飘点他：“张善学长真会挑地方，这灯真亮真干净，一根头发一根毛，啊不对，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场面一点就着，夏聚抬着椅子往舒语蝶边上挪，这火爱谁点谁点，反正不会是他。
自讨没趣很蠢，还浪费时间，轻飘飘点一句就够，柏年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小堂妹：“想得怎么样。”
小堂妹抬眼：“那就不转了，本来也没多大决心，也只是想捞把赚的。”
年龄差两岁，就存在了代沟，柏年疑惑又不解：“你要赚什么？！”
小堂妹义正言辞：“填志愿当然是先看高校，再看专业啊。”
“我的这个专业是往年Z大分最低的，计算机是分最高的，排第一呢。”
在她姐变化莫测的脸色里，小堂妹逐渐意识到——这是件特别傻叉的事情，极端有病的想法。
于是，她声音越来越低：“......转个专业赚分差。”
场面沉默，比得上方才的火药味，小堂妹后知后觉，红着脸说：“对不起啊，语蝶姐，我忘了...”我俩一个专业。
这代表他俩分大差不差，可能都不算太高......
“我的傻妹妹，你在担心什么，”柏年无语，手随意一指，说：“你语蝶姐比这个堂堂正正考进计算机的都高三分。”
“...啊，这样啊。”这样的语蝶姐太帅了，小堂妹愣神，又笑问：“那语蝶姐是很喜欢这个专业啦。”
话题越来越偏，有往自己身上引的趋势，舒语蝶情绪淡淡：“还好吧。”
空气下降的冰点变得稍稍明显，舒语蝶心情不是很好，夏聚瞥眼挂钟，视线瞄过几个人，目光在埋头干饭吸饮料的小堂妹头顶留了一会儿。
他伸手晃了晃手里的玫瑰，引来舒语蝶的目光，说：“小孩上大学，不去买几件衣服带学校？”
“有道理啊！”柏年兴致勃勃：“语蝶我们两个好久没一起逛商场了。”
小堂妹柏禾附议：“我要去我要去！不准丢下我！”
桌上打打闹闹，柏年一下打掉柏禾意图抢手机的手。
一边热闹，一角安静，舒语蝶点点头，浅浅笑说：“再不去就要关门了。”
“快走快走！”柏年起身催促。
门口，柏禾赖在姐姐身边，柏年拉着舒语蝶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
夏聚稀拉跟在身后，玫瑰藏在袖口，不闲不慢点开打车软件。
路灯投下橙黄灯光，路上人流变多，车水马龙。
“夏聚？”
舒语蝶离他只有几步远，她看过去：“你一个人回去？”
今晚意料之外的事藏在心里还没消化，三个女孩逛街买衣服，他多少显得多余。
夏聚挑眉笑说：“需要我？”
一阵风吹过，风声带着声音，一字一句都听得清。
舒语蝶抿唇，手背在身后。
“怎么还不来。”柏年不见她人影，折回冒出来问。
“马上。”舒语蝶应。
舒语蝶没动，柏年打量他们，目光转了又转，最后伏在舒语蝶肩边问：“他是想跟着？”
语蝶没应声，只是对视和她一眼，寻问似的点点头。
柏年看热闹不嫌事大，朝夏聚一挑眉，笑说：“那就跟着呗。”
“帮忙拎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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