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世饥荒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是年,开春逢大旱,深冬被剥了皮的枯藤老树迟迟不见发新芽,泥土松散如沙。

谢白抿着干裂的嘴唇,沉重的抬起头,眯着眼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老树,都是要死的,谁也不例外。

“小白,树皮是甜的苦的?”

说话的声音细如将断的针丝,一头看不清是头发还是草窝的东西,满满污糟的缠在模糊的五官上,只见嘴巴一张一合,透过牙齿的缝隙,里面还是黑的。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甜的。”

“你不是想尝尝甜的是什么味吗?”

十岁的少年,忍着腹中的饥饿,咽了咽干渴的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眼睛,可他没有泪可以流。

跪地开始用皲裂的消瘦小手挖向树根,一块烂麻布衣裳随着少年的动作,窸窣掉落。

“小白,这树的树皮好扒吗?”他的头直挺挺的向着上面,硬的一动不能动,明显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别说话,很快就能扒下来。”谢白不让地上的小孩说话,怕他最后的一口热火气给散了,这口热气没了,也就真没了。

地上的人是他半路逃荒时捡的,太孤独,太害怕了,起初想着死了,能有个人给他埋进土里,也好留个全尸,一路拾荒走来,不管怎么死的,太多被野狗啃了的,他不想死后还要四分五裂,下辈子投不了好胎。

十岁大的孩子,一知半解的年龄,被家里人丢下时,还在深冬的雪夜里。

家里的大人靠采药为生,一代一代生活在山中,撇下他时,丢在了还算有人的村庄边上。

刚生下来时,灾年已经初见端倪,父母没有因为那老道的批命,愿意给他这种命格的人一口饭吃,他已然满足了,如今饥荒差不多死空了村庄,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起码还有条活路,更何况家里他最大,弟弟妹妹,一个四岁,一个还抱在怀里,怎么也是他离开家来的好。

树根刨出来时比他的头发还干,送进嘴巴里嚼的时候,戳的他里面疼,只是那一股股血腥气让他感觉到他还活着。

谢白将嘴里嚼的树根,急忙塞进了地上的人的嘴里。

半天不动一下的手,捂着树根就往嘴里塞,谢白看着,将嘴里的血腥气顺着喉咙咽回了肚子里。

“咳咳……”树根塞住了气管,胡乱抓舞的手让谢白慌了神。

“吐出来,快吐出来!”谢白锤着地上人的胸口,肋骨上就包着一层和纸差不多薄的黑皮。

又是一阵激烈的挣扎喘息,地上躺着的人,终于呼出了一口冷飕飕的气。

荒年,就是死也要将来之不易的食物咽下去。

谢白出了一身冷汗,瘫倒在地,但是也就一会儿,不敢再趴,挪着上身,接着往坑里探手,挖树根,到手就也直接咽进了胃里,哪管那胃受不受得了,疼死总比饿死强。

日头渐毒,稍作喘息见地上的人恢复了些精神头,谢白便拉起他往城门的方向走,荒郊野外多的是饥肠辘辘的野狗豺狼,十分的不安全,对于他们这些逃荒的人,城里进不去,城墙外有避难搭的棚子,人多挤在一起倒是不用太怕那群吃人的野兽。

傍晚,天边燃起了一团火色的晚霞,熊熊烈火般烧不尽。

谢白半拉半抬地将人扶进了棚子的边缘,里面是进不去的,全是面黄肌瘦的逃荒人,互相仇慨,提防着。

谢白知道原因,也明白晚间的赈灾粮不是他能抢到的。

踩踏死的被喂了野狗,这些日子,从他逃到这里来时就没停过,这简陋的棚子,四处漏风,哪来的所谓防护,那些饿极了的野狗豺狼之所以没有成群结队围过来,无非是被人喂饱了,有城门之隔的城里就更安全了。

“开城门了……”也不知是哪个破锣嗓嚎的,声音还没落全,城门里发放赈灾粮的官差就吓骂出声,抽刀欲斩,只不过仍然抵不过要活命的灾民对食物的渴望。

灾民饿的发不出声,一个劲儿的挤,前一个人倒了,后一个人踩向前,乌泱泱,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没了。

谢白拉了拉身旁要向前去的人,以往这人看了那般场景,知道去了就当场没命了,还会听他的,但是如今饿了这么些天,彻底算是没了理智,十岁上下,又干瘦枯扁的个头,小的像六七岁的孩子,拿什么和那群大人比?

就在谢白快要拦不住时,一群盗匪趁着夜色从灾民堆里挤向城门。

“女人孩子留着,男人全都送去见阎王。”粗犷的声音哪有挨过饿的迹象,这么些天谢白是第一次听到。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衬着火光冲天而去,他不敢跑,怕被盗匪误杀,女人孩子喊话的人说是能活的。

谢白牢牢抓着身边的人,抱着头依偎在原地。

不知担惊受怕了多久,火把竖起来时,脚下湿了的土发黑。

“头领,城里没有发现火娃子,牢房里也搜过了。”

“那群该死的差兵怎么说?要是吐不出个有用消息,全拖出去喂野狗。”

就当谢白以为头顶上那群讲话的人,往城里涌去时,身旁从未听过他声音的人,发出了,“啊...啊...”的声音,吓的谢白连忙捂住他的嘴,趴身低腰,恨不能将头埋进土里,可人还是挣扎的厉害。

“火娃子?”骑在马上的盗匪头领,勒住马,缓缓靠近。

随着火光扩散,谢白后背发寒,连带着手一软,身旁的人就冲了出去,接着他就被吓晕了,倒在红褐色湿润的地上时,谢白还在懊恼他没拉住人。

再次有意识时,他正躺在担架上,一上一下地被人抬着往前走。

“娘的,真要累死了,屁大点孩子,抬起来真是要人命。”

说话的人,在谢白的头前,接着脚后搭话的人也出了声,“别废话,上面怎么安排的咱们就怎么做,总归是给了他一个去处。”

“火娃子成了那般模样,头领正有火没处撒,要不是火娃子心善,最讨厌打打杀杀,指不定现在咱们去的就是一座空城,哪还有女人孩子。”

“要我说,头领留下那些人就是祸害,剩下的就没有不想找咱们报仇的。”

“这世道报什么仇,没我们,这城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被野狗冲了,靠灾民延些时日苟活,那城主就是个人了?骂咱们畜牲,怕不是不知道真正的畜牲是什么样?”

“咱们背靠神农堂,有的是饭碗给他们留口饭吃。”

神农堂?谢白听说过,毕竟逃荒以前,他也跟随着家里大人进过深山里挖过药,有次在峭壁上采到了一株从未见过的草药,隐隐约约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明明样子再普通不过,开的花甚至只有米粒大点,只有一小朵,白里浸润着嫩黄,看起来很好吃,就在他咂舌头时,草药就被一张画着它模样的通告包了起来。

神农堂也是那时将草药卖出去时听来的,出手阔绰的很,二两银子,一家人一年的生存本就够了,只是那以后任凭他们怎么找那草药,却也是再寻不到了...

“说来也怪,灾年哪有只坑害人的,野狗越来越多不说,还各个膘肥体壮,那嘴巴一张,整个头都不够它塞牙缝的,你是没见过它们吃人的模样。”

就在谢白认为他们要继续唠下去时,脚后的人,骂嚷了起来,“你个好小畜生,在本爷面前装睡装死,醒了还不赶紧滚下来,再慢些爷保你断手断脚,没个全乎儿。”

担架一抖,谢白还没来得及撑起身,人就被摔了下去。

“作威作福作到爷头上了,反了你!”说着就被人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另一个边打还边啐道:“既然火娃子说留你一命,那就留给你了,你要珍惜,甭做些害你命的事。”

被打的谢白,混然觉得眼前这两人有病,易燃易怒,激动起来眼珠子都在往外凸,还有那吐沫星子马上就要磨成了沫溢出来,只一眼心下就慌然可怖起来,不敢再看第二眼,抱着头等着捱过去,心里愤着:“想害我命的人不就你俩吗?”

好在打打杀杀的这两人,本分没忘了,知道人是不能再打了,理智稍回时,就将谢白踢到一边,转身自己坐在担架上。

“头领念你救了火娃子一命,现给你指了一个去处,幽州狐奴县,神药堂的本部在那儿,这恩惠足够同你抵清了,往后要是看到你再缠上火娃子,可就不是没命这么简单了。”

谢白自然不知道他半路捡的那个人有何重要之处,深怕他挟恩图报的同时,又不打算以绝后患,而是威逼利诱让他离开,里面的道道相较于活命来说暂且不提。

神农堂一株草药就给二两银子,去了本部,不管能不能得个像样的差事,起码活命是能够的,想清楚这个,谢白顾不得身上还疼着,连忙点头,与半路捡的那人撇清关系,同意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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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实无华灵植师
连载中桑下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