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警官的回应，吴美云好像狗仗人势，更加肆无忌惮。她拽起黄二眼泪哗哗地说：“她家兄弟把我儿子的两只耳朵都砍掉啦！还不赔钱！”
这江湖骗子装模作样，掏出小笔记本，凑近打量一番：“唔…故意伤害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啊。这位阿姨您放心，任何犯罪行为我们都不姑息！”
吴美云刚开始小人得志，警官又道：“只不过我们办案呢，讲究实事求是毛举缕析，前因后果都得弄个明白。阿姨您说她家兄弟砍掉了你儿子的两只耳朵，那她家兄弟又为什么要作出如此凶残行径呢？”
吴美云一噎，嘟嘟囔囔：“那我怎么知道？他发神经就发神经，哪那么多为什么？”
此时一名知情的看客喊道：“她儿子把人家老母搞死啦！”
吴美云立即揎拳捋袖要上去揍他：“你给我住嘴！你老母才被搞死了，你全家都被搞死了！”
四周哈哈大笑，警官却单拎那名搭腔的看客出来，说道：“我现在做笔录，讲得再详细点。”
看客来了兴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还没蹦出个标点符号就被吴美云蛮横推开，她抢在跟头说：“阿sir，你别听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这些人就是坏心眼，见不得别人好，巴不得天下大乱呢！”
“行，那就…”警官看向黄二，“让当事人说说吧。这位同学，我为你的遭遇深表遗憾，愿上帝保佑你。好了，你和她家兄弟之间到底起了什么冲突？”
黄二满脸茫然，他只看到一张嘴开开合合，声音就像遥远万里飘渺而来，丝丝缕缕概不真切。
吴美云苦着脸说：“他聋了。”
警官幡然醒悟，又作出笑说：“当然，当然。”
纪禾：“……”
黄二像是看懂了这出闹剧，突然委屈巴巴地为自己辩解说：“我就摸了她一下。”
“摸了一下？”警官低头写着什么，边道：“唔，猥亵罪，五年以下有期或者拘役啊，念你还小，兴许关进少管所吧。”
此话一出，吓得吴美云赶紧捂住儿子的嘴，说道：“阿sir你听错了，他说的摸指的是牌匾，他摸了那块牌匾一下。”
警官抬眸：“牌匾？”
那看客同他耳语一番，告知了前因。
警官噢一声恍然大悟，又写道：“入室盗窃，价值不菲，数额较大，三年以下有期、拘役或者管制…”
吴美云太阳穴突突跳动，什么礼貌什么阿sir一扫而光，破口大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他害我儿子变成了聋子！你们还不把他抓警察局去！你们都是饭桶吗！”
警官看她一眼接着写道：“公共场合辱骂民警，警告，罚款，拘留5至10天…”
吴美云两眼一翻险些晕厥。
“你——”她气势汹汹地冲上前，直指着他鼻尖你了良久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警官八风不动，火上加油地微微笑道：“公然袭警罪加一等。”
吴美云：“！！！”
吴美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又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看笑话的路人，心知败局已定，她胳膊一伸，夹起儿子就气冲冲地离开。
警官不依不饶地在身后喊：“这位阿姨，您上哪儿去啊？案子我们还没彻查清楚，笔录还没做完，您儿子的公道也还没还给他呢！”
老远都能听见吴美云重重地淬了一口。
看客笑闹过后就自行散了。既然对方不是真正的警察，那纪禾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刚转身，佳佳跟过来抱着她胳膊小声惊呼：“禾姐你看到没啊！好帅的！”
纪禾无言以对之际，那骗子挥着手喊：“姑娘，姑娘！”
纪禾回眸，他快步至跟前，递上一张名片道：“她以后要是还来骚扰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她扫了眼，一串龙飞凤舞的数字，下面又一串花里胡哨的文字，“查理苏”三个大字里里外外都透着不正经。
查理苏，到底是姓查呢还是什么狗屁英文名字，也无所谓，纪禾道：“如果你真的是警察，我直接打110不就得了？”
查理苏一噎，哂笑道：“那个是公共渠道，这个是专线，效率更高啊。”
旁边佳佳发出咦的一声。
纪禾想了想，还是抬指接过。
查理苏早瞄见了她胸牌上的职位和名字，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碎碎念：“纪禾姑娘，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主管啦，真了不起。今日大家有缘相识，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没空。”
“那明天呢？”
“也没空。”
“纪禾姑娘，先别这么着急拒绝，古语云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负光阴不负卿啊，你——”
查理苏话没说完，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后弹回来，碰了他满鼻子灰。佳佳见了不禁哑然失笑。
信息没有同步到保安那，保安见这个便衣民警大喇喇地闯进来，不知道是想喝酒还是要砸场子。他下意识看向纪禾，纪禾便低声道：“没事，他不是警察。”
保安还以为是她自个儿请来的托，专门用于对付吴美云的，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
纪禾没再理睬那江湖骗子，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客流陆陆续续地进场，她要忙的事情有很多。而那骗子十分自来熟，自己找了个卡座坐下了，余光全程紧随着不远处忙碌的纪禾。
纪禾没再理睬那江湖骗子，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客流陆陆续续地进场，她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而那骗子十分自来熟，自己找了个卡座坐下了，余光全程紧随着不远处忙碌的纪禾。
江湖骗子查理苏想起三天前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他刚到荔湾，花了几枚铜板雇了个摇橹的艄公，乘着游船涉水而行。河岸花枝烂漫，晴光正好，他仰躺在船上两手作枕慢慢悠悠的，而少女纪禾正从青石桥上过，随性侧眸一瞥——
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好一位清冷极致的桃花美人。
查理苏凝望许久，心间怦然。
本以为江湖路远，红尘陌客就此擦肩而过，不料天大地大，竟有幸能再遇见，多亏了那倒霉催的吴美云。
当下人声鼎沸酒酣歌热，他坐在卡座里，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真是濯清涟的一抹绝色啊，他目不转睛如痴如醉，就像害了无药可医的相思病。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她了。
纪禾东奔西走，太忙了无所察觉。佳佳却是瞧得真真的，这个八卦小天后跑到她跟前兴冲冲道：“禾姐！他一直在看你唉。”
纪禾：“谁？”
佳佳冲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纪禾逡巡而去，今天第二次撞进这江湖骗子的桃花眼里。
不得不说，这江湖骗子长得的确漂亮，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不奇怪佳佳她们那几个小女生一整晚魂不守舍了。
“苗苗！”
有熟客喊她，她应了声，扭头吩咐佳佳：“去，问他还点不点单，不点就滚蛋，门口礼宾等着位置空出来呢。”
纪禾说完就朝熟客的卡座走去。
在好时光里干了三四年，这个主管的位置不好混。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什么的只是基本功，还得酒量好，会来事，能把人哄高兴。
她刚上任那会跟棵小白杨似的，板板正正，吃了不少亏，到现在人家对她另眼相待礼敬三分，夸她七巧玲珑心，这中间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杨总！”纪禾一秒切换了滴水不漏的盈盈笑面，向着卡座中央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道：“今天来得有点晚啊，你可得自罚一杯。”
“只要你跟我喝，别说一杯，三杯都没问题。”
杨总端起酒杯，很豪爽地一饮而尽，随即将胳膊搭在卡座的椅背上，指着一溜烟商务风打扮的男人道：“你怪我来得晚，哥哥给你拉生意去了啊。来，认识一下，都是朋友。”
“杨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纪禾从托盘里抽了只干净的玻璃杯，斟满酒笑道：“初次见面，敬各位哥哥们一杯，今天第一次来这儿，喝好玩好。”
男人A起哄道：“哎，一杯哪里够啊，起码得三杯，我们进来那会儿连个带路的都没有，还得自己找座位。你说，你该不该罚？”
男人B附和道：“该罚，三杯，我们在座每个人三杯啊。”
纪禾面上维持着不变的笑意，等一个机会开口的间隙，杨总又见缝插针道：“我说你们可别小看我们家苗苗，她酒量海着呢，饮倒你们仨都不成问题。”
这话引得嘘声一片。
纪禾莞尔：“跟你比起来那算什么呀，喝过那么多回，我有哪回喝过你？其他的话就不说了，哥哥们肯来，是哥哥们给我面子，这杯我先干了。”
“三杯！一杯都不能少啊！”
四周管弦嘈杂，纪禾仰起脖颈，冰凉酒液顺着喉管流淌而下，燃烧着五脏六腑，最终跌入空荡荡的胃部，一如过去的无数个夜晚，无数次逢场作戏。
她在此起彼伏的吆喝里喝到第三杯，斜刺里突然穿出一只手，摁住了她腕骨。纪禾瞥去，查理苏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点头哈腰地谄笑道：“各位老板恭喜发财笑口常开，她今天不太方便，剩下的就由我代劳了哈。”
他话讲完，不等众人反应，抄起瓶啤酒就往嘴里灌，三下五除二灌得见了底，他又拱手作揖笑语连连道：“老板们吃好喝好玩开心啊！”
他说着牵起纪禾的手，拉着她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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