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呀。”
在宿舍前面，织田作之助突然停下了脚步。
“惠，侦探社是不是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是的呢，我住的是最后一间，还是织田先生让给我的。”
“这样啊，那芥川可能需要跟我家的孩子们挤一挤了。”织田作之助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情，现在才开始想补救的方法。
“我那间还有多余的被褥，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在我房间里的隔间里。”
说是隔间，其实狭小到像一个储物柜，但倒是干净的，住人也没问题。
“这样好吗？”问出口的是芥川龙之介，他眼皮一跳，“未免太放心在下了。”
织田作之助：“既然惠觉得没问题，那就可以。”
“我觉得可以，不过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吧。”我补充道。
“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家，幸介他们应该不介意有人加入。”
芥川龙之介继续提问，“幸介他们又是谁？”
“我收养的孩子们。”说到他们，织田脸上也忍不住带上笑意了，“都是些可爱的小孩子，很活泼，也爱和我开玩笑。”
听到后面一句，芥川龙之介立刻决定了，“还是留在此处吧。”
*
我把借来的衣物递给他，“去洗澡吧，浴室在那边。”
没有等他开口拒绝，我继续说道，“这里很安全，不需要担心不存在的敌人。”
“敌人就是从自认为不存在的地方冒出来的。”
虽然那么说，但他还是接过换洗衣物进去了。
这个年纪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比小时候更容易沟通一点，也许是世界线的原因吧，我这样想着，听见门外有轻轻的响动。
我回头就看见直美笑嘻嘻地招呼我过去，我想到浴室里的那一位，但还是跟着直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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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我去见了谷崎君，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地把他们的打算告诉了我。
“怎么样，我和哥哥的想法很棒吧。”
看着直美扑闪扑闪的眼睛，我抓着抱枕犹犹豫豫地开口，“真的要这样吗？”
直美：“我觉得很合适欸，明天就可以实施，织田先生也觉得没问题。”
织田先生这样随和的人，会觉得没问题是再寻常不过的吧，我偷偷想着。
“但是……我觉得，那个人会把谷崎君杀掉来保护身为普通人的直美也说不定。”
这是我真实的想法，现在的芥川龙之介并不是爱惜生命的人，明天他面对身为“炸弹犯”的谷崎润一郎会有什么反应呢？
会很凶残吧。
“欸？有那么恐怖吗？”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话了，微微拔高的嗓音显示了他们完全不相信。
“那个时候应该会有人在暗中确保安全的吧。”我说，“不用担心。”
“在担心的一直是惠呀。”谷崎润一郎无奈地笑了，“放心吧，我用「细雪」逃离是没问题的。”
“好。”
我点点头，同时考虑明天早点起来到那个地方蹲守着，希望能悄悄早醒，不能订闹钟提醒被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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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和式房间干净又整洁，里面属于我自己的被褥依旧铺在地上。但我大概知道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我重新审视起这个房间的大小，如果我们年纪小一点的话，我是不会介意和他共用一个空间的，在贫民街的时候我们就习惯性地挤成一团，而这里大概能并排放两床被褥还有空隙。
不过现在还是要委屈他在隔间里待着了。
我敲敲隔板，木板太脆弱了，我没用什么力气都震得摇晃起来。
门板被拉开了。
“何事？”
面无表情的纤细少年穿着一身不太合适的宽大衣服，笔直地坐在地上抬眼看我，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打湿了肩膀一大片，晕出片深色的痕迹。
现在可是深秋，他就不觉得难受吗？
“你不冷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厚毛巾裹在他头上，揉搓了几下，发觉底下的人试图挣扎后又立刻松手了。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感觉有点发麻，好像是不应该这么对他的。
*
芥川龙之介没有自己擦头发，只是把手放到自己的头上，非常缓慢地把毛巾取了下来放在腿上。看起来像只被雨淋湿了的猫。
怎么会有这种菩萨一样的烂好人，他想。
莫名其妙对还在攻击的敌人手下留情，没有要求就心慈手软地捡回自己这样的流浪者，甚至还没有底线地同意陌生男人居住在自己的空间里……现在看来，她似乎还可以更娇惯他，十足的体贴关爱，即使提出再过分的请求也会答应的吧。
世界上居然有这种舍己为人的存在，这是什么悲天悯人的神明吗？
还是说，都是因为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一想到这个虚妄的理由，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地反感起来。会因为这种毫无逻辑的联系就对人百般抚慰，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他保持沉默，一脸阴沉地看向面前还无知无觉的少女。
烂好人先开口了：“你不想用毛巾吗？我有吹风机，天冷了不能湿着头发睡觉，会感冒的。”
“为什么。”
他拉住想要起身的少女，紧紧盯着她。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意一个陌生人有没有湿发，在下和你没有关系吧。”
“……你就当我闲着发慌吧。”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然后眨眨眼，缓慢地说，不容拒绝地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取了吹风机给他，“吹风机就在那个位置，以后有需要自己拿。”
“以后也不要说这种话了，不出意外，我们就会是侦探社的同事了，关心同事的身心健康也是我的、责任。”
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她的表情好像很失望，但她为什么对他这个人曾抱有希望。
*
吹风机“呼呼”响起来，几分钟后又停下。
在此期间我一直朝着隔板上的纹路发呆。
又犯错了，不能把两个芥川龙之介搞混啊，这样对哪个都不公平，虽然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和芥川君碰面了。
这位年长一点的芥川龙之介和我确实是陌生人，我们没有过去，他也不知晓我和另一个世界的“他”是怎么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的，没有必要在意，至少不能因为这个迁怒他。
坐在柔软的被褥上，看见芥川龙之介已经打算把隔板关起来了，我说，“晚安。”
芥川龙之介不太适应地眨了几下眼，“哗啦”一声把我们之间的隔板拉上了，但是立即又拉开，神色古怪地看了我差不多一分钟，才从喉咙里挤出那么一句“嗯”。
*
黑暗在屋子里占据整个空间，现在是午夜零时。
芥川龙之介就在我的旁边，我们之间仅仅隔了一扇非常薄的木板。
我想问他，“芥川君你睡了吗？”但是理智告诉我最好不要。
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自己需要的也是休息，但我现在清醒得好像可以再处理十个小时文件。
久违的，我又失眠了，分辨不出原因，明明来到武装侦探社的第一晚都睡得很好，为什么现在反而开始想那么多。
为什么我提出要让他留下呢？
到现在我也在奇怪。让一个陌生的人处于附近并不是我习惯的，也许是因为他是芥川龙之介。
但他并不是“芥川龙之介”，没有人比现在的我更清楚了。
我信赖那个少年，但是并不害怕他。
但对于现在这个近在咫尺的年轻人，我却是带着畏惧接触的，并不是畏惧身体上的伤害，而且心灵上的退缩。与他接触的几个小时里，我忍不住反复拿他和过去我认识的那位相比较，观察细致入微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可比的，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但是他们的每处不同、每处相同都牵拉着我的心绪。
用个极端一点的比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好心的、刚找回自己失散多年孩子的母亲，当然无论哪个芥川都不可能是我的儿子。但是那种试图关心又怯于接近的心绪或许是相似的。
存在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永远是好的，看起来一样的冷，但是芥川君的冷酷不会对着我，我很久以来都只接触他那带着笨拙的温柔，都忘记了他原本是多漠然的一个人。
所以，我只是睁着眼睛看向那扇将我们隔开的薄木板，好像这样就可以透过它看到那双冷淡的黑眼睛，这场漫长的想象过于真实，以至于我最后不得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没有什么需要多想的，芥川龙之介就是芥川龙之介，找不到过去的他，就和新的这个人发展一段新的关系。
不能总是想着过去了。
我终于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芥川龙之介一个人站在窗户前看外面，留给我一个瘦而高的背影。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昨天想的东西失算了。无论哪个芥川君需要的睡眠都很短。
“你醒了。”
他哑着嗓子说，似乎他也是刚醒的样子，还是夜里气温太低着凉了？
“早上好芥——”
我应该称他为芥川君，然而这个称呼卡在了我的喉咙里面，莫名地，我想起了另一个我更熟悉的芥川龙之介，如果还是这样叫他，心里总有些别扭。
“龙之介君，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芥川龙之介：“随意。”
要是黑芥发现惠叫哪个芥川都是“芥川君”的话……绝对是「罗生门」警告吧，当然是对另一个自己，和惠最多是冷战一个晚上，不能再多了。
但是，听见她叫“龙之介君”这种更亲昵的称呼——祈祷白芥能在自己手上活下来吧（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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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了个长篇预收，感兴趣的可以点点收藏。试图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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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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