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空相那张脸，川上的第一反应是惊惧。
经过那天的事，他已经忘掉了一个月前说过要追求她的话，发现空相希夷居然找到了他家的地址，那张漂亮的脸在他的眼里就扭曲成了怪物的形象。
“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脚步声和女人温柔的声音一起逐渐靠近，川上收住后面的话。
“诶，阳太你回来了？”
“妈妈……”川上迅速收敛了惊惧而狰狞的表情，目光转向女人身上的围裙，他快步走上前，“我不是说那些等我回来洗吗？”
女人无奈地任川上端过了盛着水果的盘子：“我只是找点事做。你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实英他们等了你很久。”
“我有点事。”川上放下盘子，面向沙发。空相希夷慢吞吞地收起刚才一直在操作的手机。
他质问道：“你们来干嘛？”
“不可以这么说话。”女人不赞同地看着他，“小见山老师特意让空相同学来帮助你们学习，要好好谢谢人家用自己的课余时间帮你，你自己也要认真学习才行啊。”
什么狗屁学习。
他才不信空相这个怪物这么好心——还有佐藤。
但表面上川上还是顺从地应了下来：“……好的，妈妈。”
说完，他状似无意地提醒道：“厨房的水龙头关了吗？我好像听见水龙头的声音，妈妈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诶、诶？我去看看！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哦！”
目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少年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消失。
“你到底什么目的？”他低下声音，从牙根缝隙里挤出话语，死死盯着单人沙发上的怪物。
“我？”怪物笑了一声，“我是推理的魔鬼，你觉得我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推理？”
川上想起了那天——被空相当众差点说破秘密的那天。
那天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直到……
他抢了废柴纲的一本推理小说。
他嘲笑了废柴纲是废物侦探。
然后，空相这个孤僻的怪胎突然多管闲事。
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缩在角落里的棕发少年。
川上恍然大悟，自以为知道了真相。
他不敢置信是这点小事：“所以那天你忽然针对我是因为这个废柴？”
听见他的话，佐藤震惊地瞪向身旁一脸无措和惊慌的棕发少年，山本皱了下眉，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想到什么，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怪物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
那张美丽的脸上挂着让人心里发憷的微笑。
川上不愿再深想，他避开那张脸上的笑容，低声而快速地决定：“只不过就是和废柴纲开了个玩笑，你计较到现在！就算你把学校里的事告诉我妈，她也不可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现在带着他们离开，我们就此一笔勾销，以后我也不会再找废柴纲的麻烦。”
“一面之词？我懂了。”空相希夷重复了一遍。
川上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像那天。
她笑了起来，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你的母亲并不知道你欠了赌债这回事啊。”
佐藤愕然：“赌债？！”
他猛地看向川上，但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佐藤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那份难以言喻的狰狞与恐怖像网一样填满了他的视网膜。
再具体一点，大概是佐藤的大脑开始机械地发出质疑。
这个人真的是川上吗？
然后死机一样跳出来一条结论。
啊。他大概随时会冲上来杀人吧。
“谁告诉你的？”川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诶——没发现吗？我们明明在小钢珠店碰过许多次面呢。”
她带着笑仔细端详起川上，没一会儿又随意撇开视线，拿了颗葡萄。
“真的没发现啊——”空相希夷吃下那颗葡萄，右侧的脸颊微微鼓起，“毕竟连柏青哥都能上瘾，被骗着贷下百万高利贷——是你的话该说并不意外吗？”
“川上阳太。”
将葡萄咽了下去。
“——真是逊啊。”
她懒散地抬起眼，露出了那张笑脸。
仿佛最后根弦绷断的声音，川上几乎失去理智地上前踏了一步。
然而他并没能踏出那一步，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如同铁钳般无法撼动地将他强行钉在原地。
“嘛，冷静点，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山本武还是面带笑容——但在川上的眼里，他此刻的笑容是带着某些傲慢的、代表他游刃有余的轻松笑容。
带着这样的笑容的山本拦住了他靠近空相。
空相。那个怪物。
为什么她会知道？不可能，不该有这种可能才对。
混乱的思绪衍生着，想要解决问题，所以为什么要阻止他？
川上的目光转向扼住他解决问题方案的手。
“松开，山本！”
山本也被抓住了把柄吗？
还有佐藤。
川上自认为是了解他的人。
鲁莽、冲动、在乎面子所以很容易激怒、认同那种没用的「义气」，相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蠢话。
这样的佐藤不可能会告诉空相他家的地址。
还有，最不可能和这几人同行的废柴纲。
全都是因为空相，他们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
瞬间升腾的暴怒之间油然生出无法浇灭的恐惧，然后，他听见、看见少女笑了起来。
带着某些难以形容的，犹如魔鬼的气息。
“凶手和受害者都为此疑惑。”魔鬼在美丽的□□中返生了，她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好像卡在了最关键的部分啊。”
她盯着川上，就那样笑了起来。
“那么，进入了揭晓谜题的时刻。”
“让我们先从一个月前佐藤在游戏厅被不良挑衅导致被禁赛开始说起。”
魔鬼拉开了真相的帷幕。
谜题的关键人物佐藤是个冲动的蠢货，毫无置疑，但他同样在乎面子，害怕被剑道部处罚。
是什么让他做出了校外斗殴这种一定会被处罚的事？
为什么他认为没人应该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又为什么刚好就被川上目睹，并拍下证据？
佐藤停住了刚才看川上好戏的心态。
他脸色逐渐难看：“喂、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空相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怜悯、同情，好像只是没有任何含义反问了一句废话。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群没来由忽然来挑衅的混混。
那群在他离开游戏厅也不依不饶，在胡同里动手的混混。
“你认识那群家伙。”佐藤惨白地猛然看向川上。
这不是疑问句。
一声短促的笑响了起来，被按住了肩膀的少年忍不住弓腰低笑，颤抖着拍开山本的手。
“认识？哈哈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自欺欺人，阿英你真可笑啊。”
笑过之后，川上承认得很干脆：“那群人是我叫去的，所以我能拍到照片。停电和排球部受伤的事也是我做的。”
山本武严肃起脸：“篮球部的事也和你有关？”
川上愣了一下，但很快答道：“……当然也是我做的。看你们是运动部的正选，还能参加夏季大会——山本你啊，作为棒球部的种子选手，肯定是不理解我们这群只能依附你们的人有多嫉妒……”
“好了，山本，堵住他的嘴。”
空相希夷打断了他的话。
她开始不耐了。
“错误的答案说完，该公布真正的谜底了。”
她站了起来，在漫才搞笑的背景音中，逆光面对川上。
“你不是唯一参与到破坏行动的人。”
山本眯了下眼，语气还是轻快的：“是还有其他人吗？”
营造出的幽暗气氛一散而空，少女不满地大声说道：“山本——身为我的助手不能做打断我这种讨人厌的事！”
“嘛嘛、抱歉啦，你继续说。”
看见山本在嘴前做出了拉上拉链的动作，她抱起胳膊，气鼓鼓地继续说了下去。
“揭晓真相之前，先来修正一点错误好了。”空相希夷目视川上。
“首先，篮球部的事你不是真凶，你做那些事也不因嫉妒，所有事的目的与夏季大会无关。其次，真正想做那些事的不是你，真凶另有其人，你和某个篮球部的部员都是按照别人的要求进行行动。这个别人，是指桃巨会。你们为桃巨会做事。以及——”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个只能用恐怖形容的美丽笑容。
“最后，桃巨会针对的不是夏季大会，是云雀恭弥。”
在那个名字之后，沢田纲吉吸了口冷气，佐藤惊恐看向川上。
川上没有，也同样无法反驳。
他看着空相。
那是魔鬼在说话。
而接下来盘子跌在地上发出的脆响，对川上而言，才是绝望的地狱之声。
面色惨白的女人站在厨房的门口，盘子的碎片和饼干在地面上混在一起。
川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比惨白更加的灰败之色。
“……妈、妈妈！”
他绝望地看着女人，声音带着胆怯。
沢田纲吉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或许，川上更希望现在是真的地狱。
但这个犍陀多是自己亲手扯断了蛛丝*。
[1] 犍陀多和蜘蛛丝：芥川《蜘蛛之丝》，讲的是在极乐世界的佛祖用一根蜘蛛丝救赎地狱里的罪人犍陀多，原因是其曾经放过蜘蛛的善行。不过最后因他利己的罪孽，那根蜘蛛丝断掉了。
——
本章的山本终于展现了自己的身强体壮（掏手绢擦眼泪）
18/11
分了下章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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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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