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天走到殿门,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弟弟回来。”
寿少枢起身走下来,站在沈冲天面前,忽然深深一揖。沈冲天听到步履衣袍响动,伸手却碰触到哥哥环抱的双臂,再向上探竟是俯下的半身,忙吓得跪在地上。
寿少枢扶起弟弟,情真意切道:“做哥哥的只希望弟弟明白一件事,弟弟与哥哥,其实是相互成全,唇齿相依,朝堂虽大,哥哥却无可依托之人,此举成败,只在你一身。哥哥在此先行谢过了。”
沈冲天终于吐出心中疑虑:“哥哥当真不担心我?”
寿少枢坦诚道:“你是我弟弟,我了解。你有机谋,却无野心,这朝堂之上,你其实不合适。”
从皇宫出来,沈冲天去了少桠姐姐的长公主府,自他出征,已经几年没见姐姐,属实想念姐姐了。
寿少桠在屋中,刚听到下人报:“齐王到”,话音未落地,就见沈冲天大踏步,轻巧利落地来到面前,言语轻快道:“外面大太阳晒得身上好暖,姐姐为何还憋在屋子里,也不出去除除霉。”
寿少桠不免开怀,朗声笑道:“幼弟来了,快小心脚下!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走路蹦蹦跳跳的,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年纪,该稳重些了。跟着的人呢,也不知道搀着些。”
沈冲天轻声哄着姐姐:“什么年纪?八十岁,在姐姐面前也是弟弟。姐姐不知道,刚在陛下面前我可稳重了,端着架势,被哥哥拘了半天,好不容易到姐姐这里,快让我放松吧。来人,帮我脱了朝服,我要好好陪陪姐姐。”
寿少桠笑笑,只得顺从着:“好。既这样,你就陪我到花园散散步,听你的话,我也除除身上的霉。”
姐弟两个在庭院中慢慢踱步。寿少桠搀扶弟弟,时不时扭头端详,轻抚着他的鬓角,不无惋惜道:“看看你,满头寻不出几根正经黑发,我的幼弟也老了,都是被陛下使唤来使唤去,生生累的。去岁秋,好容易盼着你班师回朝,却有一大堆后事等你处理,似我这等无事的,想见齐王都排不上号。眼见告一段落,又听说你在军中四年累坏身子,陛下让你在府里静息休养,无事不许别人打扰。我就又盼着新年,谁知临近年关,我却一病两三月,陛下为你庆功,摆好大的筵席,我也不能去。终于见到你,快让我好好看看,这接二连三的事,可委屈你了。”
沈冲天疑惑:“姐姐都知道?”
寿少桠点头:“你的姐姐只是老了,不是傻了。大宴之上,你那义子和契氏的孩子大打出手,别说皇宫,都城中都传遍,讲得那叫一个热闹,快能赶上一部戏书。如今可平息?”
沈冲天无奈:“真是‘好事不出门’。劳姐姐记挂担心,都是小孩子家,本就心性不稳,又借点酒气,第二日就没事了。宝儿一向很好,也是契氏那小子出言不逊,指桑骂槐的,他为了维护我才动的手。”
寿少桠柔声劝解道:“你身边子女少,惜墨那又成年,离你渐远,你的一腔父爱无处诉,全倾倒在这个义子身上。可这孩子毕竟不是你的骨血,又是中原人,到天狼时已经八岁,养不熟的,须要小心提防。”
沈冲天不爱听:“我也不是姨母的骨血,也是中原人。”
寿少桠仍旧和颜悦色:“你不一样。当年你到天狼时才满月,诸事不知,心性未定,吃着天狼的奶水长大,你就是天狼人,我这样说,是望你能分得清何为远近。契氏也好,其他几姓世家也好,那都是跟着老皇爷、跟着先主过来的人,里面那些在或不在的长辈,都是看着你、我和陛下长大的。你为陛下打江山,他们为老皇爷、为先主打江山,你们才是一类人。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就疏远记恨他们。”
沈冲天听着话音不对,心中不耐烦道:“本来小事不足道,况我与契老侯爷也好,与别个柱国世家也好,往来一向安稳。姐姐今日为何忽然有此一说,究竟哪个向姐姐传的闲话,妄议朝臣,也是个割舌头的。”
寿少桠道:“我只是担心。北疆从前动荡太过,因此我天狼自创国以来一直以稳妥为上。陛下不甘心只做个守成帝王,贪图一时所谓的‘宏图大业’。若只是惦记着外面的国土,倒还罢了,如今外境到手,四围安稳,也该松口气,谁知陛下又盯上内中朝臣,长此以往,必将搅乱朝堂。老六他们几个也跟着陛下一起胡闹,着实令人担忧,唯有你,自幼最是乖顺,不论先主还是那些师傅提起,总是夸赞不绝,姐姐也喜你稳重。可是如今,你的乖顺于朝堂之上,属实有些过了,陛下做的不到处,你要劝解,而非一味听从。”
沈冲天立时皱眉,制止道:“我心底自有主张。”
寿少桠索性点明:“陛下起一个古怪心思,你就替他舌战群臣;陛下看不惯哪里,你就搜集不利证据;陛下要打仗,你就去领兵。你们真不亏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你知道,朝中对于陛下的决策,对于你的行径,是如何沸议,群臣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真要我转述给你听吗。”
沈冲天极力压制心绪:“虽然姐姐当年也曾助先主料理过国事,我以为从陛下做太子辅国之时,姐姐就全身而退了,谁知多年过去,姐姐还不放心陛下治国之力。如今的天狼,是陛下的天狼,别人无从置喙,这天下,只能一人说了算。姐姐该明白,何为君,何为臣,否则,手伸得太长,耳朵听得太多,实在不利于姐姐身体安康。弟弟言尽于此,望姐姐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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