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森根本不听其他的话,只抓住一个点问:“你把他搞到哪儿去了!”
江筠君可恶的红唇依旧笑得美丽,却是再也不说一个字,轻蔑的面容似在嘲讽着他的无助、他的愚蠢。不知哪里的黑鸦也一起应和着,刺耳的声音大笑着,讥笑着世上所有的未归人。
“你说!你说啊!”池念森双眼猩红,明明心中担心得要死,却是仍然不肯低下头,扯着嗓音怒吼,震得山谷摇摇欲坠。他发疯一般走上前,抓着江筠君渐渐发凉的尸体,质问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春雨潇潇落下,黑鸦凄厉尖叫。池念森咬破了嘴唇,鲜血在雨中摇曳,他失神一般松开手。胡乱地摇着头,不停地说着不可能。
血丝蔓延,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竹林深处,雨中朦胧,一青年人脚步虚浮,背后的竹叶从未如此讨厌过。这是他最爱的竹啊,连它也要让自己面临分别吗?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忍着悲意回到两人最初分别的地方,小雨温柔如斯,如天上织女防成的线,轻飘飘地落在人间,这份遗弃的赏赐,却成了人间最美好的事物。
空无一人,连鸟叫都没有。
他在哪里,我真恨不得,掘地三尺。
颤抖的手摸出怀在胸前的竹雕,他惨淡一笑,这是一只安睡的小狗。脑海中似乎有一卷很长的电影,画面影响循环播放,却在一处戛然而止,突然,他的脸宛如被冷冽寒风吹过,竹雕应声落地,跌进泥泞的水坑中,不消一瞬,就被柔软的水给掩埋了。
脑海中的画面也随之停下,变暗,变黑。黑暗中涌现出一行小字——未完无续。池念森心头猛地一震,他抬起头,也没去捡肮脏的竹雕,双眼从无神恢复清亮。
青烟袅袅中豁然冲出一把剑!带着势不可当之势,正向他的眉心!
池念森目光一凛,寒光四射,竹镖顺势从袖摆中旋转而出,正中剑端,随着清脆的一声响,两者双双落地。
只这一下,池念森就摸清对方武功底细,暗道若是一人,还好对付,只怕人多势众,巧舌如簧也难糊弄过去。分神一刻,又有一把剑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池念森灵敏转头,耳垂下依然一点殷红。
就在视线交错的瞬间,池念森足以看清剑的来历,银光程亮,剑柄雕花,做工精巧。乃是皇家佩剑!
他今日大喜又大悲,心里实在经不起波澜,看到的这一刻,只叹不妙。奈何身处僻静之地,又孤身一人,硬着头皮也要上。
他攥紧手中玉佩,上面的竹子一尘不变,他要去见一人。
“池大人,失礼了。”
池念森干笑两声:“老友重逢应当是泪眼汪汪,良修何出此言?”
何良修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他嘴角溢出笑意:“池大人,我是独自一人前来,其他人可都和我没关系。”
此话是指何良修旁边还有他人。
池念森冷冷打量了一圈,他面前皆是着最普通的影卫服装的壮年男子,长相不一,高矮胖瘦混杂一处,年龄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不等,这些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出现在这出又实在奇怪。
“影卫们可都是唯主人是从,没有人指挥,又怎么会来这里?”
何良修淡淡扫视一圈,却不承认:“我属实与这些人不认识,江湖认可没有这么高的派头。”
“那便是来找我的?”池念森讥诮道,“找我的人有点多,要先排队。”
何良修一哂:“在下确实找池大人有事,但我从未有恶意。”说话间,他竟主动放下腰间佩剑——月下僧。一把名满天下的剑就被他这样随意地丢弃在地上,雨水覆盖,认得人一阵唏嘘。
池念森不动声色,脑中飞速寻找办法。
对付几个不知来路的影卫倒还勉强,要是再来个何良修。虽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总归是谨慎点为好。池念森看着他放下剑,遂开口:“好啊,良修这么有诚意,我哪里有不信之理。”
何良修行了个礼,以表示感谢。池念森话锋一转,望向那群人,道:“主人都不出场,就想来杀我?太自信可不是件好事。”
他此话一出,却是没有一人回答他。
池念森愈发觉得不对,再次试探道:“不表明来历,就妄图把我制约?你们做的什么美梦。”
激将法自然是百用百灵,只听有人率先走出一步,大义凛然道:“没看见我们穿的什么衣服吗?现在朝政清明,若是我们把来历告诉你,保不准尔等小人谄于陛下,口出谗言,扰乱朝廷。”那人意有所指,讽刺拉满。
池念森又是干笑,心中明白了几分,却再不开口。
一时间,场中缄默无比。
只听那竹叶沙沙飘落,还未落地的瞬间,一道人影疾驰而过,竹叶微微一滞,才慢悠悠地淌落在地。他生在身手矫捷,心性又细,精准地找到每个人的弱点,接着就是一招致命。
他所过之处,哀嚎满地。
池念森终于停下,手中竹镖在指尖灵活转动。最后出手,竹镖穿透人体脆弱的心脏。剥开!撕裂!刺破!辐射!鲜血!
只这一下,万箭齐发!
朦胧细雨戛然而停!
珠古山上——
呼声阵阵,浑厚的钟声不知是谁在打响,回环婉转,势头次次减弱,显然要撑不住。
年长的僧人挺着风暴,面如土色,心胸大震。年幼的早已躺在地上,不见五脏,四肢不动,已然不知是死是活。
阴云密布,鸟啼惊起,振着翅膀从头顶环绕盘旋。
“我朝有你等奸臣、佞臣,祸国害民!你罔顾人伦,陛下早已失望至极。跟不提你那辜负的多少生灵,你如何担得起国师大任!简直有违天命,带你下了地,就是阴司报应!”
陈栖忆淡然着神情,睨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又是谁,既然知道我身为国师,身居高位,又为何不下跪请安?”
那人脸色一僵,大怒:“傲慢无礼,不知礼数!我们带着陛下口谕前来,我们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你勾连珠古寺,安的又是什么好心!”
陈栖忆嘴角抽了抽,微凉的风刀割面容。虽知面前人的不怀好意,可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悲凉来。只听他又道:“挑拨君臣关系,你可知是死罪?”
刀疤脸讽刺一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如今,国难就在我眼前,个人性命不值一提,真正在挑拨离间的人可不是我!”
陈栖忆忽地释然道:“说得什么好听话,穿一身影卫服还真把自己当成忠诚了?果真是面具戴久,粘脸上下不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不愿吃一只黑鸦直冲云霄,短小漆黑的翅膀下烟雾缭绕,迸发而出!甫一停的雨剑再次奔涌而下,如冰雹,如天地的咆哮,就在那只黑鸦飞现之后。
陈栖忆骇了一跳,蹙眉闪身,抬头看,苍茫的天空中还有无数锋利的剑嘲自己飞驰而来,密密麻麻布满天空,身边风声呼啸,利剑刺破空气,直冲冲砸向土地。场中中剑之人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喊叫,就瘫软在地,血流满地。
陈栖忆不由心惊,眉头锁得更紧,踏步在雨剑中穿梭。他晓得这是对方的招数,可若是真死在这儿,之前的殚精竭虑只算作废。况且,他还要见一人。
闪躲之间,他随手拔起地上一支箭,只这一下,沾着泥土的箭头就刺破指腹,手指间顿时红了一片。他暗骂糟糕,知道不妙,却也无可奈何,将那箭头匆匆藏入衣襟当中。
刀疤脸大喝:“贼子!别想逃!”
陈栖忆只当听不见,实则他也无暇理会,鼻尖只有血腥之气,耳边只有黑鸦凄厉。他那种咬紧牙,只见面前有一剑正对胸口。他弯下膝盖,以一种伏地的姿态躲过,侧头直视,心中大惊。
为何一模一样?精致雕花。
他又想起方才那个白衣面具人,竹林被围困之时,一切都是这么巧合,如此凑巧。
恶镰派的人。
陈栖忆喉间冷哼一声,又是一个侧身,堪堪躲出雨剑聚集之地。就是如此也不忘耍帅,随手甩了个剑花。霎时间一切朝他冲过来的人皆是惨叫倒地。
刀疤脸没想到这么急促的雨剑竟还能让他躲过,心中暗暗感叹,却见陈栖忆体力早已不支,摇摇晃晃地却以站不稳。
他心中暗喜,在黑鸦笼罩之下阴森道:“国师大人,你已无路可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