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说得没错,七点刚过,外面就热闹起来,不少住户都热衷于参加泳池派对,一时间灯光大闪,炫酷音乐震耳欲聋。
房内二人早就把窗关了,在里面隐隐约约还听得到,齐忆浅眠,一丁点声音都受不了,所以肯定不会上床睡觉。池森看着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
他有点哭笑不得,知道这人是准备留在这儿不走了。
“齐忆——”
“唔。”
“给我倒杯水。”
“喝水?”齐忆疑惑地看他,“你喝饮料不?”
池森摇摇头:“渴了,就想喝水,王婶做的糖醋排骨也忒甜了些。”他此时在床上躺尸,大腿还酸着,腰也是。
齐忆给他倒了一杯水。
池森森咕咚咕咚喝下去,刚喝完迎面撞上一个吻。
“你真嫌不够……”池森任他亲了一会儿。
良久,唇分。
“可我睡不着。”
池森看着他笑了一会儿,让出一点位置,两只白白的手拍了拍被子,笑眯眯地说:“你上来,快点儿,陪我聊会。”
齐忆依言坐上床。
池森极有兴趣,离他很近:“和我说说呗,你究竟怎么喜欢上的我?”
他一直挺奇怪的,自己之前和齐忆都没说过话,在学校彼此冷漠得很,他穿书后就很敏锐地感受到这人对自己有意思,而且觉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问过很多次,自己和他是不是之前认识,但最后不知道又被什么东西打断,没问出来。
所以,这次,他要问个清楚。
齐忆挑眉看他,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搂住,“真想知道?”
池森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重重点点头:“嗯!”
“你七岁那年,还是八岁,记不太清楚了。”齐忆目视前方正亮着的电视屏幕,“和你家人来这里度假,那时候也是暑假吧,天气很热。”
“我来过这里?”池森皱皱眉,“没印象。”
齐忆早知道他忘了,虽然做过很多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心里一酸,勉强忍住,接着道:“我从小生活在这儿。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你的。那是好多年前了,这些民宿什么的都还没建起来,你们就住在村庄里,和我家离得很近,也就半个多月,你我常在一起玩。”
池森长长“咦”了一声,奇怪道:“不对啊,像我这种这么珍惜朋友的人,怎么会对你没有印象,你肯定是骗我……”
“你那时才多大,回去就把我忘了。”
“你那时不和我一样大吗?你怎么没忘……”话说到这里,池森又是一顿,眼神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看了齐忆一眼。
齐忆回视他:“这没什么,小孩子嘛,忘了正常,我是因为那时家里情况……”
池森知道说到了他的伤心处,立马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给你赔罪不成么,我不会忘了你的。”
“你现在不忘了就成。”齐忆笑着凑近他,吸了吸鼻子,“你怎么这么好闻……”
池森却没理他,只是凝着眸子,半晌不说话。
齐忆家里的情况他当然知道,毕竟家里有一个小灵通妹妹在。
三岁后就跟在奶奶身后,爷爷去得早,吃和穿,全由老太太解决,父母倒是没离婚,只是长年在外打工,过年回家一趟,住个半个月又要出去。齐忆小学上的也是村里的,上初中后父母关心孩子教育,花了不少钱,把他调到了离城近的公办初中。那时齐忆也很想和他的父母待在一起,但奈何父母都很忙,无暇顾及他,只将他寄养在姨妈家。
毕竟不是亲生的,齐忆的性格又怪异,姨妈一家虽不至于亏待他,但言里语里总归是带着点不喜爱的意思,齐忆怎么看不出来,初二时奶奶犯病抢救未成离世,齐忆心中难受,过得也憋屈。后来中考考到城里很不错的高中,就和池森在同一所高中了。
池森把齐忆的艰辛求学史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顿时觉得是之前自己亏待了他,当即有点愧疚。
“我考高中,半是为了前程,半是为了你。”齐忆笑着说,“怪我胆子小,连话都不敢和你说一句,后来发现你也不是很难相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所学校的?”
“我姨妈无意中搜到的。”齐忆回道,“中考前做过不少攻略。”
“挺好挺好。”池森回了一句,“我也很喜欢你。”
齐忆蹭了蹭他的脸,双手扶上他的肩膀,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喜悲交叉之感,一腔心酸就要凝成热泪滚涌而下。
“终于不是我看你了。”
池森扭头看他,心里也是一阵绞痛,伸手摸上他的眼角:“别哭……”
“你带我去看那棵榕树,好不好?明天?”池森说。
“带你去。”
池森:“我就是第一次在那里见你的,我记起来了,你那时被欺负了,你吃下我给你的巧克力糖,我都知道的。”
齐忆眼角微红,知道他说这番话是来安慰自己,霎时感到浑身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人,竟是又亲近了几分。
“我齐忆居然还有被霸凌的时候……”齐忆喃喃自语,“哼!”
“是是是,委屈你了。”池森展露笑颜,“我的错,没早点来拯救你。”
外面的泳池party好像到了最热闹的时候,音乐都变得不一样,欢呼雀跃的声音和水花泛起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让正在房内的二人顿时感觉如梦如幻,一刹那间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妄。
但当对方就靠在自己身边时,就会感到莫名地心安。
“你还要……”池森眸光微动,“这般不怕精尽人亡吗?”
齐忆丝毫不理会他:“我年轻气盛。”
天色暗下来,**一夜。
隔壁房的王婶耳朵动了动,听到墙壁传来奇怪声响。她有点警觉,侧耳过去:“什么声音……”
但听又听不出来,王婶在房里踱来踱去,最终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给池森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
王婶双手叉腰,又打了第二个。
还是没人接。
王婶逐渐担心起来,皱着眉头,打了第三个。
第三个接了。
王婶当即关心问:“森森?”
“啊……王……王婶,你说。”
王婶一听就听出不对劲来,问:“你在干嘛?”
对面的声音有点沙哑,压得很低:“在打游戏。”
王婶一下就知道了,大声吼起来:“糖醋排骨吃完也不喝口水就去打游戏?!难怪声音哑成了这个样子,你玩了多久了,要不要喝点什么,我立马去准备。”
“……”
“森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王婶眉头皱成一个包,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有什么沙沙的声音。
“在……在,啊,婶儿我,我不和你说了,队友喊我了……”
“哎,别挂电话啊,你要不要喝啊!”王婶面露不满,看着已挂断的电话,“这孩子,真是……”
外面party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那一丝奇怪的声响。王婶没多怀疑,洗洗就上床睡了。
隔壁房间。
手机早就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
“轻点……”
“叫声相公来听听。”
“相公,轻点……”
“哎——”
一大早。
昨夜贪欢的痕迹还留着,望向窗外,泳池派对不知什么时候结了束,酒杯倒了一地,也不见有人来收拾。绿树依旧,在炎热的清晨舒展身姿,丝毫不被影响。
热风在窗外徘徊,伺机冲入清凉的房间里。
池森抖了抖酸软的腿,赤着脚站起身,打开了一点窗户,热风立刻溜进来,扑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
“王婶送饭了。”齐忆坐在桌边,一样样把袋子里的早饭拿出来,“你要吃什么?”
“我先去洗漱,你吃。”池森回头道。
齐忆点点头:“把鞋穿上。”
池森撇撇嘴唇,趿了拖鞋往浴室走去。
他刚进去,就看见桌台上放着一瓶小药膏,他一愣,拿起来看了看,顿时失笑,这明显是去除痕迹用的。
他唇角微微牵着,心情还算不错地把药膏抹了上去。
出来后,齐忆已经把早饭一一摆放妥当,正坐在床边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他见池森出来,就用手指指饭桌,示意可以吃了。
池森坐下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那里。”
“吃完就去。”
“你不工作吗?”
“我休息。”
“这么巧哇。”
“嗯。”
齐忆没有食言,吃完就带他去了。
历经沧桑的榕树就在马路边,斜着伸展枝干,又高又大,苍老的树皮像老人布满皱纹的额头,垂下来的树枝如拐杖般扶持着大树。
池森明显一惊。
确实是它。
他在梦中的那一棵。
梦与现实交汇,让人分不清楚,但此时没有任何束缚困住他,他可以撒开腿奔跑,他可以真正感受到它的苍老,触摸到他封尘已久的回忆,顿时,热泪盈眶。
池森的手轻轻抚摸上老榕树的树皮,触上的那一瞬间,心底突然反涌出一种复杂之感,逼的眼泪就这样顺着两颊流下来。
“我不该忘了你……”
老榕树的树叶随风而动,遮掩出一片大大的绿荫,好像在笑着宽慰他。
“这棵树快一百年了。”齐忆面色淡淡,眼中却如惊涛骇浪般不定,“舍不得砍他,但放在这里碍事,路就修不宽了。”
“你就是坐在这里的?”
“小时候常坐。”齐忆点头,看向树下的一块岩石,笑起来,“小时候觉得它很大,就是在上面翻滚也无妨,现在看来,其实不大。”
“说得和百草园一样……”池森抹去眼泪,随之一笑,“我闯入了我的梦。”
齐忆神色一凝,“我也是。”
一切都会有逝去的一天,树、人、石,都会。万物生生不息,经过一次次浴火重生,过去的留存在梦中,将来的,谁也不知道。
唯有现在的,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但现实与梦幻碰撞,宛如过去与当下的一次照面,虽然短暂,却足以让人铭记一生。
池森突然看到万物开始疯长,心底的那丝萌动刹那间生长成参天大树,促使他去想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
他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盯着大树没说话。
“至少现在有你。”池森道,“就够了。”
浮生煦光陈三愿,绿叶巧风二人颜。
锦衣少年归来日,宛如清风明月眼。
“我会永远记得你。”
“再不会忘了。”
还剩下最后一篇番外,不知道写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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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三·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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