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船行

65 大船行

苏祈春怔住,望向李元礼,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忽地笑了。怪不得这段日子他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我不跟你走。”苏祈春一字字道:“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我苏祈春就算是嫁给全天下最不堪的人,也不会跟你走,永远不会。”

屋子里的人哪个不是生活在李县令的管辖下,平日里多多少少都要给李元礼些脸面,再加上三年前李元礼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众人都怕他。

此时谁也不敢出声,李元礼盯着苏祈春,眼底深处的一点点火苗慢慢燃烧,很快燎原一般蔓延起来,他好似一张拉紧的弓,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是吗?”李元礼说得平稳,但仔细听,依然可以听到平稳声音下的激荡暗流。

苏祈春毫不犹豫地回:“是,我非常确定,非常肯定,要我跟你走,除非我死了。”

苏祈春的话刚说完,就看到李元礼有些狰狞的眼神,有些愣住,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拎起来,她被扛在李元礼的肩头。

苏祈春就这么被李元礼扛着往外走,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苏祈春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别样的目光,苏祈春拼命地挣扎,可这些目光并不因为她的不情愿与可怜而怜惜她,反而更加冰冷、置身事外,连她的反抗也显得苍白无力。

到了李家后,苏祈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见任何人,一日三餐都由人送过来,送饭的人放下饭就走了,也不同她说一句话,她不吃饭,李元礼便拿她爹爹的命逼她,她只能吃。

在这暗无天日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一天,门突然开了,黑暗里透出一点光亮,找出一个白色身影。

她被关得有些懵懵的,某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她的山哥哥来救她了。

可很快她就知道她一定是傻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山哥哥。

李元礼走近后,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方才进门时,李元礼看到她眼中有雀跃和感动,可走近之后,却又什么都没了,又是这样,像面对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面对着他。很多时候,李元礼都觉得无能为力,他受了那么多苦,已经诚心改过了,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望了眼苏祈春,李元礼压下心中的种种种种,他还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嬷嬷说女孩子要靠哄的,要靠无条件地付出与坚持。

他记得苏祈春说想要去做尼姑,他可以在李府为她修一间禅房,让她在这里参拜礼佛,她不想和他亲近也可以,他不是不能忍,他可以等,等到他的真心终于有一天可以被看见。

“你觉得怎么样?”李元礼屏住呼吸等着苏祈春的答话,他生怕,生怕苏祈春又误会了什么,所以说得格外温柔,格外动人。

大抵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改变,当有了预设之后,对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李元礼自以为的真心,苏祈春却听得心烦,这样的把戏她在戏文里不知见了多少,看起来甚至是低声下气,其实不过是步步欺瞒。苏祈春冷笑,“我觉得不怎么样。”

她回头去看李元礼,几日下来,她消瘦了些,瘦削的脸颊更将她的厌恶展露无遗。

“李元礼,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花言巧语,我不想听,我不愿意听,你若是真心的,就放了我,永远不要来纠缠我,离我越远越好!”

分明是青天白日,李元礼却觉得有声惊雷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心也跟着颤,但他还是继续说:“你别急,你不要这么快否定,你要说什么,要我做什么也都可以。”

“是么?”李元礼说的每一个字,苏祈春都觉得恶心,她站起身,冷冷地俯瞰着脚下的李元礼,淡淡道:“那我让你滚,你为什么还不滚?”

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像羽毛落在地上一样漂浮在昏暗的屋子里,李元礼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他慢慢地站起身,眼神里有些悲哀又有些愤怒,但是什么都不要紧,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在意。

“好。我滚。”李元礼的目光变得比苏祈春的还要冷,他目光扫过苏祈春身旁放着的饭菜,又道:“你既然想饿死自己,也大可以这么做,你爹爹,我可以高抬贵手,替你为他养老送终。”

屋子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步步,一声声,苏祈春绷着身子听了好久,确认声音消失了,屋子里又重新漆黑一片时,她才松了口气,浑身像被抽去骨头一样,无力地伏在案头上。

一灯如豆,映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许是有太多的糟心与混乱,她乌黑的眸子如今黯淡了许多,眸底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悲伤。

外面又开始下雪,屋子里很静,她伏在桌案上可以听到雪花敲打屋顶瓦片的声音,簌簌的,绵绵的,她记得从前的冬天,她会在家里读医书,配药材,还会和娘亲一起做做女红,风雪大的年月,还可以堆雪人。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想不到,以后的自己会是这个样子。

要说命运弄人,谁说不是呢?

后面的几日,苏祈春不哭也不闹了,送过来的饭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丫鬟们都害怕,害怕李元礼打骂她们,可谁想到李元礼倒没什么态度,忽然有一天,她们又一次将完好无损的饭拿出来,却被李元礼拦住,他声音平静,可这些丫鬟们就是觉得他很生气。

他说:“还真想饿死自己?她以为她是谁?想死就死么?”

不出一个时辰,苏祈春被人拖出来,硬生生喂了一大碗饭,弄得胸前的衣裳上淌满饭汁,她还来不及质问,又被人塞进马车里,不知要把她送往何处。

等到她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面前是一条大船,一群家仆拽着她,将她丢在船板上,河面上月明星稀,寒风阵阵,她挣扎着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家仆们看着她,不吐一眼。她心里升起无数种可能,这事一定是李元礼干的,当年他们把他扔进大船里,难道这次他也要这么对她一次?

很快,一个矮个子男人操着尖细的声音回答了她的话,“苏女郎,你可莫要被吓到了。”

黑暗里,眼前的小矮个儿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你是谁?”苏祈春问。

小矮个儿捋捋下巴处的胡子,来回打量苏祈春,笑嘻嘻地说:“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来问苏女郎,你可知你此时在何处?”

苏祈春不解,她现在不是在湛江县么?

小矮个摇头,“错了错了!你此时在船上,很快船就要启航,去往常春县,到时候,一条船就是一个小小天下,在船上,船老大说了算,连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苏祈春没懂他的话,心里却已有深深地不安,“所以呢?”

“所以……”小矮个靠近苏祈春,这小女郎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倒也真是忍心让她受苦,不过不关他事,他也懒得多说什么,“船老大说了,在这条船上,船工们干的活,你干不了,但是,你得干那个活儿。”

小矮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排木桶,木桶外布满了狰狞的污迹,“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郎,一定没干过这么脏的活,但谁让这是在船上呢,船老大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我若是不干呢?”苏祈春问。

“你要是不干,那只能……”小矮个儿立掌为刃,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苏祈春笑了,“我巴不得死呢。”

“那可不行。”小矮个儿皱眉,意有所指地说:“你要是死了,那茯苓小丫头也活不了了,不过你们主仆情深,陪你一起死,想必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花儿一样的年纪……”

苏祈春听得浑身发寒,她艰难地爬起来,走到那一堆恭桶处,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胃中的翻滚,拿起一个恭桶就刷了起来,这一刷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里,船一直再往北走,天气愈发地寒冷,她的手成日里露在外面,泡在水里,长了满手的冻疮,红彤彤的,看着吓人。风一吹,长冻疮的地方又疼又痒,钻心地难受。

也是在这半个月里,她知道了那个小矮个儿叫杜冲,从前就是一名船工,后来他在的那条船上的船老大被人给害死了,他才下了岸,不知怎么就跟了李元礼。

说起来,这半个月里,倒一点儿没瞧见李元礼的身影,她曾在匆匆路过的丫鬟嘴里听到过几句他的名字,听她们的语气,他很不开心,但她开心,他不开心她就开心。

可她很快也不开心了。午后,船工指着不远处,吆喝着说:“快看啊,常春县要到了,我们要上岸了!”

对于常春县的记忆,苏祈春还停留在三年前,她顺着船工指着的方向极目远眺,依稀可见铺满白雪的屋顶,道路,以及被雪压得弯下去的枝桠。

她记得就是在常春县,山哥哥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山哥哥眼中那个明媚的她。光是有这点回忆,就足够让苏祈春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善意,她也开始像那些船工一样,有些期待上岸。

快上岸时,苏祈春被几个丫鬟按在铜镜前,几个人轮流为她上妆,束发,还梳的是妇人发髻,她想问,丫鬟们低眉顺眼,有些为难,“女郎,你就别问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她只能冲到李元礼的面前问他,李元礼看到她时,目光怔了一瞬,缓缓地答:“你这样,很好。”

她却觉得这样不好,不好极了,可李元礼又拿别人的命来逼她,她只能忍,跟着李元礼一起下了船,上了岸。

冬日的常春县,人还是那样的少,不过李元礼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一家酒楼,一进门,酒楼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桌人,他们目光凌厉,腰背坚实,不像是平常人。

店小二迎上来,笑着说:“李公子,好久不见,快楼上请。”

李元礼点点头,“我还要那间屋子。”

店小二面露难色,“您瞧,这就不巧了,今日曲家女郎在此会客,恰好就定的那间屋子。”

“曲家女郎?”李元礼挑眉,“她来见谁?”

“哎哟,这咱们得低声说了,据说是曲家未来的女婿,也是江湖上的高手。”

李元礼显然来了兴致,他回头望一眼苏祈春,半是询问:“那就让给她?”

终于把这段给写完了,写得我尬的。最近写的都没有回头看,尴尬哈哈。

突然觉得还是写文幸福,我天天不开心拧巴,但写会儿文之后,就又开心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就是懒,每次动笔前就是不想动弹,就是想沉浸在那些悲伤痛苦的情绪里,逼自己开始写了之后反而好了很多,很神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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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大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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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春满山
连载中林清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