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砚对林怜絮的记忆不算太少,起码,应当是比现在的余清鸢要多的。
他母亲同林怜絮相识,是在二人都成婚后的某次宴席上。那年林怜絮怀着孕,只是不显而已。母亲说,她一人坐在凉亭下,身后只跟了一个婢女,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打着蒲扇。
林怜絮早年在京中的姑娘家,是很出名的。
那日这个昔日里风光无限,骄纵明媚的姑娘就坐在亭子下。衣衫饰品都不如往日的华贵,衬的她格外肃静。
连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
母亲看着,被她的容貌触动,不觉间便走了过去。
一言一语的客套下来,二人也算是相识了。
那时萧扶砚已然过了三周岁,母亲是个有经验的,时不时的便送些好物件到余府去。盼着林怜絮生产时能轻松些。
萧扶砚第一次见到林怜絮时,便是余清鸢的百日宴。
印象里那位平和艳丽的姨母,如今竟也成了一小块的牌匾。就如同他的父母一般,许下九泉之下,还能结伴而行。
余清鸢打点好了一切,这才折回来给林怜絮上了香。
她垂着眸:“阿娘,我带你回家了。这不再是余府了,是你幼年起就在的家。外祖父外祖母,以及你的族亲都在这儿。你不必再怕了。也不会再有人会给你点镇魂香了。”
“阿娘,你归家了。”
侯府的祠堂外种下的是桂花。
林怜絮此生最爱的便是桂花。
侯府处处便都是桂花。
不知是不是天意,余清鸢说完这句话是,窗外那棵桂花树便被风吹的晃动起来,抖落了一地的叶子。
萧扶砚望过去:“你阿娘她大抵知晓了。”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头,只轻声道:“去休息吧,我善后。”
余清鸢应下了,她看着牌位,退出了祠堂。
萧扶砚的目光随着她出门,最后又收了回来。
他垂下眼眸,温声唤道:“姨母,许久不见。”
余清鸢停在门外。
姨母。
他原是这般称呼母亲的。
幼年时两家母亲关系极好,林怜絮觉着,喊了姨母总是更亲一些。就好像是连着血缘的孩子一般。
萧扶砚顿了顿:“上次我见姨母,已是幼年的时候了。先前几次在余家,也不过匆匆一眼,未曾来得及祭拜,是阿砚失了礼数。姨母莫要怪罪。”
“这些年来,我在外征战,打下了不少功名。也算是、小有所成。前些时日也求娶了阿鸢,按理数,我该唤您母亲了。”
他将双手交叠抵在额头,行了跪拜之礼。
“萧扶砚在此同您做保,此生此世,侯府只会有阿鸢一位夫人。我绝不会亏待了她去,我可以是她的底气,侯府也是她的底气。请您放心。”
“若所言有虚,便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生此世被冤魂厉鬼所缠,不得善终。”
……
“姑娘?”
余清鸢回过神,她被谷雨扶着。
谷雨只道:“可是今日操劳的太累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摇了摇头,脑子里却都是萧扶砚在母亲灵前立下的誓言。她知道,人的誓言有时候信不得。那些报应啊因果啊,也未必会降临。
但这一刻,她还是蠢兮兮的想去信一次。
因为那是萧扶砚。
她敛了思绪:“无碍。”
归家时,余清鸢坐在马车上时还在想,这件事或许是告一段落了。
再往下,便是宫中的赏花宴了。
萧扶砚虽说不必顾忌什么,但礼数种种也得周全。
余清鸢费了不少心思去备了服饰。
入宫当日,萧扶砚站在她身侧,宽声道:“不必紧张,今日的赏花宴除去皇子公主们,便是一些陛下的心腹了。旁的也没外人了。女眷们我派人打听了,都是好脾性的。我同他们谈完便去寻你。”
余清鸢听着好笑,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恍然间有惊觉,原来被人放在心头是这般的感觉。
这宴席何其重要,他却只说人都是好相处的。
萧扶砚这人,真是处处都不同。
女眷们被宫里的公公引着路到了凤栖宫。
路上不知道是哪家的女眷,侧着头,视线黏了余清鸢一路。余清鸢察觉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这时节花开得正好,宫中特意摆了不少来。
皇后同平阳公主就坐在廊下,见女眷们行了礼,她笑着摆了摆手:“今儿没外人,都不必多礼了。”
“本就是开花的好时节,宫中花多,本宫也不想浪费了去。你们不必拘束,都随意些。若是瞧见喜欢的了,就是摘下也无妨。”
女眷们又齐齐行礼道谢。
见人群散去,皇后冲着余清鸢摆了摆手:“阿鸢,到姑母这儿来。”
余清鸢便又走过去行了次礼:“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平阳公主。”
皇后虚扶了她一把:“你这孩子莫同阿砚学,他是个死板的。我喜欢你,你也早就嫁到了侯府。便就唤我姑母,不许再喊娘娘了。”
余清鸢应了声:“姑母。”
平阳瞧了她两眼,开口道:“原来清安心尖上的人是这等姿色,我今日一见方知,是他萧扶砚高攀了。”
萧扶砚在家中同她也说过些关于这位表姐的事儿,她是陛下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皇嗣之中她是最大。是受尽了宠爱的。
她低下头去:“公主这话言重了,我同将军的婚事,实是我高攀。”
皇后瞧着她:“阿鸢这话错了。”
“若你夫妻二人无情,只看门第便也罢了。可阿砚这孩子对你有情,甚至于情深意重。他是个命好的,娶了年少时所爱慕之人。这桩婚事,是他做梦都要笑醒的。”
平阳笑了下,上前了两步,伸出手轻揉的将余清鸢的脸扶正:“抬起头来。母后说的对,他对你有情,无论你门第高低,自然也不存在你是否高低一事。日后我给你撑腰,你要有些底气。不论是谁欺负你,你只管进宫来寻我,本公主打断他们的腿。”
余清鸢眨了眨眼:“多谢姑母,多谢殿下。阿鸢记住了。”
平阳这才又牵起她的手:“宫中今日的花都是下人们精心配出来的,定是你素日里见不着的。我带你去瞧一瞧,若是碰见喜欢的,便带回侯府去。”
这话说完,她回眸去看皇后:“母后…”
皇后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去吧。阿鸢头一次进宫,你好好带着她逛逛。”
“是。”
赏花宴本就只请了女眷,三皇子在房中走了两圈。最后忍无可忍的伸出脚踹了下在软榻上靠着的萧扶砚:“你到底做什么来的?”
萧扶砚轻啧了声,伸手弹去了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同殿下论事来的。”
“你放屁。好好说。”
“陪阿鸢来的。”
三皇子冷笑了声,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了:“那你不去母后宫里,跑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那儿都是女眷,昔日阿鸢被困在家中,也没什么闺中密友。今日是个好机会,让她自己同女眷们认识认识也是好的。许还能交些挚友,我自不能打扰。”
“……”
三皇子揉了揉眉心:“沈云宿今日怎的没来?”
萧扶砚哦了声,淡淡道:“他没夫人,自然没被递帖子。”
“……”
显着你有了是吗。
萧扶砚没再贫嘴,只伸手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我来的路上倒是碰见了大皇子,许是急着去见沛国公家的那位。你可曾先见了?”
三皇子哼笑了声:“见了。”
就在萧扶砚来的三刻前,他假意帮着母后去布置宫中的时候。
沛国公的嫡女名叫许倚泱、年十六。
这都是他不用打听的。
一切都妥当的时候,皇后赶着他走。说什么都是女眷们,他赖在这儿不合规矩。三皇子揶揄了几句,又同平阳公主说了些话。
“皇姐可要记好了,多照顾些清安家那位。”
平阳瞧着他:“知晓了知晓了。进宫一趟父皇说完母后说,如今你还唠叨个不停。且快滚回去吧,我忘不掉。”
三皇子抱了抱拳:“我滚了。”
这话音落下,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蹲在原地。
头痛。
他今日发髻只束了一半,余下的是散落着的,这会儿被扯的生疼。三皇子回头去瞧,就发现自己的头发被钩在了位女眷的发簪上。
他皱了下眉:“姑娘,姑娘且慢。”
那姑娘回过头,眸子里满是疑惑。
三皇子指了指自己被缠绕着的发丝:“被姑娘的发簪缠住了,当真是抱歉。”
那姑娘愣了下,给身边的婢女递了个神色。见有人上前来解,她才开口道:“理应是我说抱歉,殿下不必如此。”
三皇子道:“你如何知道我是殿下的?”
“臣女又不是傻子,您从娘娘宫中出来,身后侍从跟的也不少。又衣着华贵,带着皇家配的玉佩,想来便是三皇子殿下了。”
发丝被解开,三皇子笑了声:“姑娘是个聪慧的,我多嘴问一句,是哪家的姑娘?”
“沛国公府、许倚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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