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清晨初露,苏玉堂前。

马匹已经备好,四人各自翻身上马,手中缰绳缠绕几圈,轻轻一拉,马儿便乖巧地不动了。

苏婉难得起得早,跟着苏夫人一同来送几人,只为多瞧几眼心仪之人。

苏尚青想起昨日苏婉的失言之语,一时只觉头大。几番话后只是让她安分守己罢了。

言不多谈,众人策马疾驰,乍起几道马鸣声,身影徐徐而行,树上叶枝散落,从中飞出两只鸦鸟展翅远走。一只跟着纵马而去的方向消失不见,另外一只则是绕过几条小街落在一截指骨分明的手上。

鸦鸟叫唤两声,双翼震翅,摇身化为一颗透亮的黑色棋子,在指间轻触一刻便散为淡墨色轻烟。

“他们已走,我们现在跟上?”

宗政熵宴手指轻捻两下:“嗯。”

话语间,他的五官瞬时一变,换成了另外一人的普通模样。而后,手握缰绳,跨腿上马,扬长而去。

半神山于覃南的靠界处,再往下一些便是出事的村庄了。

一趟下来已是黄昏落日,驾马行至禁尸出现的地方,道路之外的山地并不好走,尽是松石泥地,马儿不便踏足。

马匹安置好,跟着苏尚青去往林深处。那儿绿影匆匆,这会儿天色退开,林中只剩下暗色不清的光影,动作大了,便时常惊起一树的乌鸦,啼叫扰耳。

半神山地处偏高,每到旭日一落就容易弥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雾色朦胧,易而迷人眼。

此时雾气不大,若是几人一道搜寻,不知要猴年马月,索性各自分开,一有消息或遇不测即刻第一时间传音。

而此时,宗政熵宴那边。

两人立在半山腰上便没再跟上,马儿在宗政熵宴拉缰绳之后乖顺地顿步低首,不作一声嘶鸣。

方才跟着几人的鸦鸟在天空上盘踞旋绕,鸟眼下瞧清众人去往的方向才俯瞰而下,在即将触及宗政熵宴之际,如同以前的鸦鸟一般,散如黑烟。

“主人,眼下是个好机会。”

“嗯。”

宗政熵宴手指在马鞍上轻点两下。眸光一深,黯黑的瞳仁之下倒映着天际飞过的鸦鸟。

宗政熵宴脸上浮起一张观望好戏的笑颜,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我改变主意了,与其痛快地死去,不如苟延残喘的活着。”

两人越身下马,一掌轻拍马身,两匹白驹抬蹄就走。宗政熵宴一指轻挥,身侧障碍的草木瞬时倒落,“沙沙”地掉于脚边。梁浅一瞧便心领神会地上前清路,朝着身侧乌鸦飞去的方向而去。

乌鸦落于低林,一路走完天色完全暗下,雾气正浓,时而伴有鸟雀的凄厉叫声。

此处玄色乌鸦最多,纷纷停落在树杈上,一道道浓重的色彩让本就幽暗的暗林间更显阴冷。

“这些乌鸦……半神山怎么会有这般多?”

宗政熵宴闻言不语,弯腰在土泥中轻轻抹了一把,黑靴浅踩了两下,末了拍开手中沾染的灰尘。

宗政熵宴:“闻到味了吗?”

梁浅狐疑,皱着鼻子在四周嗅了嗅,不知是宗政熵宴说完此话还是如何,当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表的气味。

梁浅:“似乎……有?”

宗政熵宴下颚微抬,在树上的乌鸦多瞧了几眼。

“四处闻闻。”

“您是要寻禁尸?可这附近不太像是禁尸活动的地方,再何况若是禁尸在附近,不该是我们找它了。”

宗政熵宴眉间轻挑:“我何时说过找禁尸?”

“……”确实没说过……

“找人,”宗政熵宴瞧他木讷的神情,好意给他耐心解释,“乌鸦喜阴喜腐,喜爱死气极重之地,一些腐肉之味很容易招之。这便是此处乌鸦为何群聚,又为何盘踞不离的原因。”

前日,宗政熵宴与楚卿彧共卧一室,他自然不会傻愣地什么都不做,在当楚卿彧暗听诡门之事时,乘对方不经意间往其体内打入一颗雪白色棋子,此棋术对人无害,只是会在对方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与对方共体五感,所见所闻皆是一样。

于是便知晓了关于禁尸的一些消息,其中就包括村落不见人口这事。

“那些消失的人不排除被禁尸吞腹或者活活咬死,但又如何做到一点衣物碎屑都不予留下,甚至此事之后都未再有消息,不是苏玉堂的人瞒事不宣,而是剩下的人都很可能已经死了或被迁移他地。可眼下鸦鸟群聚之势绝非偶然,必定有蹊跷。”

梁浅听完思绪顿开,点头得令应下。

梁浅在四周寻觅一番,东闻闻西瞅瞅走上一趟,最终停在味道较为浓重的地方。视线上移,是一身玄色长衣,身前人负手站立,一双深色的眼眸打量着此时为了更好的闻着味而半佝偻身子的梁浅。

梁浅不尴不尬,站直腰身,向宗政熵宴告知结果:“主人,我转了一圈,我敢肯定就您这最难闻。”

“……”

宗政熵宴气笑一声,不予计较。随后往后撤一步,手中多出一颗深黑色棋子,指间轻点,棋子于手里掉落,如露水轻珠般滴于地面。霎时间,一方浓墨四溢而开,将两人脚下的土壤晕染黑色,漂浮的雾气倏尔冲散,树间悬停的鸟雀惊乍起,百鸟齐飞于空,遮蔽了月色。

土泥如暗色死水不见波澜,平静如镜。宗政熵宴口中轻念梵语,眼眸深邃如渊,手中两指指尖灵力环绕,只见地下骤然翻腾滚动,轰轰作响。

“魂引。”

黑渊之下,数只手猛然破土而出,许些肤质已经溃烂成泥,再有些指节疯长,竟比其他多上几截,而后手掌翻转,微微曲起攀附地面,似有尸体从地里爬出之势。

梁浅暗暗数了数,心里为之一惊,此地掩埋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个!

梁浅生怕宗政熵宴吃不消,赶忙上前劝告:“主人,不可!魂引之术耗精耗力,操作不慎便易适得其反,控制几只已是极限,又无法器相辅,怎么可以擅动这百来只的禁尸!”

魂引,便是将人魂魄暂时封锁,闭关思绪。棋子入体后,就会牵动躯壳行动,如无知无感的傀儡一般听从施法之人的一切命令。但此术需要极高的法力,每一颗棋子落体都需要足够的灵力稳固其身,防止受控之人暴动或意识清醒。

宗政熵宴自然不会蠢到如此,他无视了梁浅的话,视线在伸出来的百只手里搜寻一番,挑了十来个骨节异变、**不堪的死人。而后化出黑棋,颗颗打入尸体之中。

须臾,所有的爬出来的手诡异安分地静了下来,于某一刻,齐齐地猛然收缩回去,只留下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小坑。

十几个?!

梁浅不由看着他,唤:“主人……你……”

宗政熵宴瞧向他,从梁浅的眼里看出了担忧,不以为然道:“无碍,这些我猜并非禁尸,只是一些**溃烂的尸体,既是尸体,便不会有思绪和念想,操控起来比活人简单得多,我能把握得住。”

“行了,方才的动静不小,他们几个应该都快来了,先走吧。”

话是如此,楚卿彧本是往的另一个方向,安静如死不见诡异,忽然脑后惊觉鸦声,无数只飞鸟自某一处疯狂涌出,黑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将方圆几里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几人一聚,面面相觑,不用想都晓得为何过来的。

于是只好一起搜寻一番,在接近地面坑洼的位置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杂臭味。

天色黯淡,雾气朦胧,视线模糊不清,宗政无烬不只一次被小坑绊到。

宗政无烬鼻子皱起,神情复杂,隐隐露有怨气:“这半神山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坑?”

三人一听,手中各捏出一团小火光,当即留意脚下,果真瞧见了好些大小各异的小洞。

蹲下身,窒息的臭味扑面而来。

这种气味很熟悉,像是尸臭味参杂了一些药渣的苦涩以及鸟雀蛇虫的腥味。

楚卿彧心里猜想愈发强烈,隐隐的不安油然而生,直到几人找来粗枝一点一点地挖开,这份不安才得以证实。

土壤掩埋之下,是几个裸露的尸首,全身上下腐烂的不成样子,甚至连完整的面貌都已面目全非,混着血泥糊在上头。

苏尚青的面色不太好看,之前说的还当真说对了一半,那些村民没有变成禁尸,而是已经彻底地死了。

楚卿彧用木棍挑起尸体的手臂,憋住气撩开自己的发丝凑近地看了看。所见的几具尸体中有一具的手指如苏玉堂内所见的禁尸一样指节细长锋利,但生长不完全,有些指节并未异变,口中獠牙也只伸出了一半。

虞璟不愿蹲下身,这股味道熏得他受不了,拉开宗政无烬:“见他穿着,是下面村庄的人无误了吧?烂成这样,死了也该有段时间了。”

苏尚青打量一番,又刨了几个坑,在他们的衣物中翻翻找找。

他将手中火光凑近尸体,一根木棍撩开碎衣:“并未。这些尸体上腐烂各异,和狱牢中的禁尸如出一辙,但再看他们身上其他地方便会发现不同——你们看,此具尸体上,脸上、脖侧以及手背处血肉外翻溃烂成泥,但他胸脯以及腹部位置仅仅只是发紫,未见其异常,所以我想大概就是最近这些日子。”

“而且,我猜这些尸体很有可能在生前被人炼尸过,就和像诡门以前制出的毒人一样,他们这些烂掉的血肉就能佐证。卿彧之前说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与此有关。”

“那些牢狱中的禁尸可还有得救?”楚卿彧问。

苏尚青摇摇头:“这事我与药门的人说过,前几日过来看了一眼,纷纷表示禁尸乃是死物,唯一的神志早已破灭,仅仅是一具发疯的壳,就算天神下凡救了下来,那些人也不会愿意活着的。”

宗政无烬一时疑惑,问:“既然死了,为何不将其杀了,还要偏留着成为隐患吗?”

苏尚青起身:“大公子有所不知,这禁尸我们也想过杀之,但无奈这禁尸杀不死,刀刃砍下,不过须臾还会再长,燎火烤烧,也只能烧烂它一层皮,十分恶心,甚是难除。”

众人无言。

虞璟扔下木枝,拍拍手,建议道:“眼下天色已晚,此事还该从长计议,这些尸体不如暂且留在这,明日一早再派人过来好生安葬处理。”

同意后,将土泥重新覆上,苏尚青手指捏出一个诀,青色灵光化成一道符咒,闪烁着光芒镶嵌于地面。

这是苏玉堂独有的传令语,此术一下,苏玉堂的人便能第一时间知晓意思。

黑夜凄凉阴冷,暮色苍茫。

一处寂静之地走来几道人影,瞧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双利眸更加深重。

“左护法,这些尸体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还该带回去吗?”身后的人问。

前者闻言,身体微侧,半张脸被黑蓬遮掩,将他的面色很好的藏匿深处。

“不,禁尸只有宋严知晓如何炼化,我们就算剖开了尸体也无果。楚卿彧他们也在找宋严,我们必须比他们快,找到宋严后问清楚,然后……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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