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
陈远川刻意让自己忙起来,无暇顾及烦心事。投了无数份简历后,选定去了一所相对大型的综合医院。
安康医院心病科。
各种医疗仪器的低鸣声交织成了生命的旋律,它们或急或缓,诉说着不同的人生故事。
办公室内坐着一个毛发稀疏的中年男人,脸上阴晴不定,指着陈远川的鼻子破口大骂:“陈远川,你好大的本事!竟然偷偷跟患者讲我这治不好他的病!”
陈远川侧身躲过中年男人的口水攻击,老实回应,“老师,今天是我违规,是我错。”
眼看中年男人情绪稍霁,陈远川语锋一转,“但……那个患者真的不能再拖,用协方只能吊命,老师您难道不清楚吗?”
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句话触及到一个敏感话题。
在繁忙的医院环境中,协方作为一种高效的诊疗流程,被广泛应用于日常工作中。然而很多时候,协方实则是避免深入思考和个性化诊疗的借口。不过这向来是医院心照不宣的秘密,从未有人公开点破。
如今一个小小实习生如此直白,中年男人脸上挂不住,本能提高音量。
“陈远川,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改变现状吗?医疗行业的复杂性和压力远超你想象!”
陈远川初出牛犊不怕虎,愤懑不平的情绪涌上心头后,哪怕中年男子已经火冒三丈,还是一下子没收住话口。
“老师,医学生的第一堂课,不就是教育我们要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吗?如果协方无力挽救患者,那么我们应该寻求更好的解决方案。”
中年男人气急而笑,手掌拍得办公桌哐哐作响。激动之下,头顶上飞扬的稀疏毛发愈发显眼。
“好好好,那你当主治医师吧,来这里当个芝麻绿豆实习生真是委屈你了!”
双方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气氛僵持不下。
猝然,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断这场对峙。护士语速飞快,朝门里喊:“刘医生,请您马上出来一下,有新的病人需要处理。”
中年男人闻言,阴恻恻地瞥过陈远川,吐出最后一句话:“陈远川,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中年男人便扬长而去,留下陈远川一人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医院这个看似单纯救死扶伤的地方,也充满了成人世界的暗流。一腔济世救人的热血,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患者被耽误了病情。
陈远川心烦意燥,缓了良久才苦笑一声,插着衣兜走出办公室。
……
此日,阳光毒辣,空气被烤得扭曲,乌黑柏油路上很快能烫熟一个鸡蛋。
席青一如既往坐上迈巴赫,吹着冷风,朝春至医院方向驾驶。途经一个荒废工地时,有三五人群站在路旁,指指点点,不知发生了什么。
席青得知剧情,透过车窗往外观察。立刻找到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陈远川。
只见陈远川满头大汗,神色焦灼,正小心翼翼将一位老大爷抱起,准备转移到阴凉处避暑。那位大爷全身抽搐,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席青暗忖一瞬,便打着方向盘缓缓驶入。随后降下车窗,朝着陈远川的方向喊:“陈远川,上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陈远川闻声抬头,瞳孔紧缩,不敢相信自己再次撞见这个噩梦般的存在,半晌才反应过席青的话。
他快速环视,又望向老大爷,周围只有这辆车经过,病人又情况紧急……
在席青的催促目光下,陈远川咬紧牙关,做出理所当然的决定。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上车就上车。
席青拉好手刹,迅速下车配合着陈远川,一人抬胳膊一人抬腿,将其安置在后座,紧接着钻进驾驶位,大力踩下油门争分夺秒在马路上疾驰,窗外景色掠出残影。
陈远川坐在后座,在前面路段和患者间反复查看,急促问道:“还能再快点吗?这位老爷爷怕是得了热射病,情况很危急。”
席青眸若鹰隼,双手紧握方向盘,青筋暴起,沉声道:“没问题。”,拉动变速杆,车速表指针又转动了一个角度。
老大爷被及时送到春至医院。在人来人往的急救室外,陈远川与席青气喘吁吁,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恍若触电,让陈远川心头一颤。
尽管过去了几个月,那夜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如同一块巨石,压在陈远川的胸口,难以呼吸。
陈远川率先错开席青的视线,坐在等候座位上,低头踢着锃亮的白色地砖,不知想些什么。
“应该没事的,别担心。”席青走上前,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陈远川没有抬头,嗯了一声,两人无言。
半小时后,医生表示老爷爷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陈远川长舒一口气,神色复杂地望向席青:“今天谢谢了。”
席青眉峰稍扬,态度似对普通朋友,轻扶无框眼镜,笑着摇头,“别客气远川,都是半个同行,救人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陈远川看不得席青若无其事的欠揍模样,神情冷冽,“……一码归一码,请叫我全名,我们没那么熟。”
席青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仅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陈远川。”席青温声里带着一丝歉意,“我明白,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
陈远川已经不欲再听,眼眶发红,回头打断了席青的话,“不需要!”
“算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还有事,先走了。”
席青哑口无言,见陈远川完全离开自己视线,一改愧意,伸了个懒腰走进电梯内。
登上春至医院最高层,以米白色为主色调的院长办公室简约大气。席青坐在电脑前,处理着各种商业事务,一眨眼就是几个小时。
乍然,“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干练的工作助理开门走到办公桌前,对席青说:“老板,中午那位热射病患者的家属找上门来了,他们想用两万块钱作为酬谢,感谢您和另外一个先生的救命之恩。”
席青闻言,转动了下办公椅。倒是没想到,家属会提出酬谢。
思考片刻,席青对助理道:“你先请他们稍等,我问问那位先生的意见。”
语毕,席青移动办公椅到不远处,从抽屉里取了黄色文件袋,从中抽出一张A4纸,那上面详尽地记录着陈远川的信息。
他按照上面的号码拨打了出去,电话很快被接通,随即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陈远川语气随意,背景声有些吵杂。
席青含笑,“是我,席青。”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陈远川一顿,语气变得警惕。
“上次……就一并调查了。”席青眨眨眼,老实回答。
陈远川有些烦躁,“啧,你想怎样。”
“是这样的……”席青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问陈远川对于酬谢金的看法。
陈远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救人又不是为了钱,要是你想,你就拿。”
“觉悟很高嘛远川,我也不差这点钱,那拒咯?”席青望向窗外绿景,笑意吟吟。
真服了,万恶的有钱人。陈远川腹诽。
谈完正事,两人也没什么能说的了,对面继而一句:“说过,叫我全名,挂了。”随即一阵嘟嘟忙音。
席青哑然失笑。陈远川还挺坚持的,但我……就不。
“小伙子,你还要不要啊?”一根短粗食指轻点着陈远川的手背,是抓药大妈在催促着。
陈远川此刻位于繁闹的中医药一条街,这里店铺的招牌多为木质雕刻,古风古韵。当然,也可能是做旧的,反正就是像那么一回事。
陈远川是医学生,但并非中医药专业的,因此也看不太懂这些名堂,唯好抓瞎去了间人气尚可的中药铺。
中药铺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的独特气息,清新而又略带苦涩。
陈远川抄录了一份玉佩里中医系统提供的药方,给眼前大妈抓药,不曾想几克几克的药材,加起来价格竟如此高昂。
“呃……能不能只要药方里低于一百块钱的药材,其余不要了。”陈远川囊中羞涩,讪笑道。
本来还以为来了一位大主顾,结果只是不懂行,身材圆润的抓药大妈扯了下嘴角,“行。”
嘴里念念有词,“田七、紫灵芝、铁皮石斛……”手势利索地把十几包药材挑出不卖,手指在计算器上飞舞,最后一击重敲,得出报价:“承惠六十三元,谢谢。”
陈远川一手打开付款码,一手扶额掩饰没钱的尴尬,店内小音箱紧接着响起小姐姐提醒到账的甜美声音。
抓药大妈听到后,脸上堆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假笑,将牛皮纸包扎好的药包送到陈远川手上,嘴里说着“欢迎下次再来。”
陈远川提起轻飘飘的药材包,心中浮现出一丝懊悔,如果有了那一万块就可以全买了……
很快又摇摇头,想什么呢,那只是举手之劳,自己真要也忒厚脸皮了。
陈远川正打算走,有个风尘仆仆的老伯走上前来,对抓药大妈说:“妹子,野生灵芝还收吗?新挖的。”
陈远川眼睛一亮,猛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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