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别杀我……父皇,母妃……救救我!”
容昭的声音剧烈的颤抖,充满了惊恐,身体也开始不安地挣扎,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浸湿了鬓角。
陶书宁瞬间惊醒,借着那点微光,看到他紧蹙的眉头,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容昭?”
她撑起身,低声唤他。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整个人蜷缩起来,无意识地向着她这边靠拢,嘴里含糊地呓语:“冷,好冷……姐姐……我害怕。”
那一声带着哭音的姐姐,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陶书宁。
白日里强撑的帝王,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看着他被噩梦折磨的模样,心疼的恨不得替他去承受。
她轻轻地、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声音柔和的不像话:“没事了,只是做梦,醒过来就好了……”
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温度和轻柔的安抚,容昭仿佛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
他向她贴近,最终将额头地抵在她身侧的手臂旁,呼吸才慢慢变得均匀,似乎终于挣脱了噩梦,沉沉睡去。
黑暗中,陶书宁看着他的睡颜,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试图从那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指间抽离。
指尖刚动,睡梦中的容昭便不安地嘤咛一声,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那片衣料攥得更紧。
她不再动作,任由他攥着,重新躺下,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疲惫地合上眼。
她呼吸变得悠长均匀时,身旁的人,却睁开了眼,点燃了旁边的香炉。
外间,值夜的小太监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栽到地上。
忽觉一道阴影笼罩,猛一抬头,只见容昭披散着墨发,只着寝衣,无声无息地立在面前。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却被容昭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伺候朕更衣。”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慵懒。
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捧来常服,是暗纹锦袍。
容昭展开双臂,任由小太监伺候。
“水牢那边?”他随意地问道,“人还撑得住么?”
小太监手一抖,声音发紧:“回、回陛下,还……还吊着一口气。”
容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衣冠整理妥当,他迈步而出。
晨风凛冽,水牢入口隐藏在御花园假山之后,石门滑开,一股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正中央,一个人被臂粗的铁链吊着,头颅无力地垂下,浑身血肉模糊。
这是兵部郎中柳承。
容昭踏着湿滑的台阶走下,脚步声在空洞的牢狱里激起层层回响。
他挥退了守在此处的影卫,独自站在柳承面前,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柳爱卿。”
声音在这污浊之地显得异常清润,甚至带着一丝惋惜。
“何苦如此固执?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那“肉团”颤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
肿胀的眼缝里,浑浊的眼珠努力对焦,看清来人后,瞳孔里瞬间被恐惧填满。
容昭微微倾身,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诉说一个秘密:“那夜的轮值记录,你烧便烧了。”
“朕想知道的是,是谁,让你值得用你和你女儿的性命去维护?”
“告诉朕那个名字,朕以天子之尊向你保证,会让你女儿远离京城,平安长大。她会忘记这一切,像个普通姑娘一样,嫁人生子,安稳一生。”
柳承身体猛地一僵,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记录烧了,舌头还在吧?”
容昭直起身,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残酷的温柔:“你女儿,叫柳酥是吧?才八岁,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朕听说,她最爱吃李记的桂花糖糕,每次你休沐,都会绕路去买给她。”
他顿了顿:“你不想她好好长大?”
“还是说你宁愿她明天就被带到这里,亲眼看看她爹爹现在的模样?你觉得,那双干净的眼睛,看了你这副样子之后,余生还能看见别的颜色吗?”
这番话语,比任何酷刑都更有效地摧毁了柳承。
他不再挣扎,泪水混合着血污不断滚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出了一个模糊的名字。
“朕,知道了。”
容昭平和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他转身,对着阴影处淡淡吩咐:“送柳爱卿上路吧,利落些,别让他再受苦了。至于那个孩子,按朕方才说的去办。”
……
水汽氤氲间,容昭慵懒浸在浴池中,长发湿漉漉贴着的脊背,他抬手将湿发向后捋去,臂膀舒展时牵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水珠顺着他精致的锁骨滑落,沿着紧实的小腹,没入水中。那腰身劲瘦,却在转身时露出沟壑分明的肌理。
确认血腥尽褪后,容昭低低笑开——那笑意纯真又糜烂,宛如谪仙,又似修罗。
......
陶书宁悠悠转醒,她居然睡着了,好多天没睡安稳过了,往身侧一摸,却摸了个空。
“云烟?纸落?”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
“陛下呢?”
云烟连忙上前伺候:“娘娘醒了?陛下一个时辰前就起身了,说是去御书房批折子,特意吩咐不让吵着您。”
陶书宁怔了怔,看向窗外才刚泛白的天色:“这么早?可用过早膳了?”
“还没呢。”
纸落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听说陛下连茶都没顾上喝一口,就在御书房里看折子了。”
陶书宁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昨夜他蜷缩在她身边瑟瑟发抖,天不亮就要独自面对那些繁杂的政务,顿时坐不住了。
“快去小厨房。”
她急忙起身:“把炖着的燕窝粥盛上,再准备些水晶饺、杏仁酪,还有他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都装上。”
御书房内
容昭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支朱笔。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坐直身子,抓过一本奏折,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无助。
“陛下?”
陶书宁提着食盒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他对着奏折发愁的模样。
听到她的声音,容昭猛地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迷路的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姐姐!”
他放下奏折,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委屈:“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陶书宁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疼地摇头:“听说你连早饭都没用就在看折子,这怎么行?”
她将食盒放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容昭顺势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没有不舒服,就是这些折子看得我头疼。”
他扯了扯陶书宁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姐姐,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说着,他拿起刚才那本奏折,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语气愈发可怜:“这个漕运的折子,我看了一早上都没看懂。”
“他们说要把漕粮改走海运,可是海上风浪那么大,万一出事怎么办?可是不走海运,河道年年淤塞,修河又要好多银子……”
他越说越沮丧,睫毛轻轻颤动着:“我是不是太笨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
“胡说。”
陶书宁连忙打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才刚接触这些,不懂很正常。慢慢来,总会学会的。”
她拉着他到桌边坐下,亲手盛了一碗燕窝粥递过去:“先吃点东西,身子要紧。”
容昭乖巧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睛却还时不时地往奏折上瞟,心事重重。
喝了几口,他突然放下勺子,眼圈微微发红:“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吃饭都要你操心,政务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
陶书宁连忙安慰他,又夹了块枣泥糕放到他碗里,“你还小,慢慢学就是了,姐姐陪着你。”
容昭这才破涕为笑,重新拿起勺子,一边吃一边小声说:“那姐姐以后常来看我好不好?你一在,我就觉得这些折子也没那么难了。”
陶书宁心里软成一片,轻轻点头:“好,我常来。”
阳光渐渐洒进御书房,照在两人身上。
一个满心怜惜,一个满腹算计,在这温馨的晨光里,各自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思。
用完早膳,容昭拉着陶书宁的手不肯放开:“姐姐,你再陪我看几份折子好不好?就几份。”
陶书宁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拒绝。
容昭立刻高兴起来,拉着她回到书案前。他挑了几份最复杂的奏折,都是关于边疆军务和财政税收的难题。
“姐姐你看这个。”
他指着一份军报,眉头又皱了起来:“北疆守将说要增加军饷,可是户部又说国库空虚。这该怎么办才好?”
陶书宁看着那些复杂的数字和术语,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我也不太懂这些。”
容昭哭丧着一张脸,但很快又强打起精神:“没关系,姐姐陪着我就好。”
他继续翻看奏折,时不时就会遇到难题。
有时是某个生僻的典故看不懂,有时是某个政策想不明白。每次都会用那种无助的眼神看向陶书宁,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陶书宁也从来没有真正处理过朝政,仅仅是在书上看到过,不敢纸上谈兵,随便指导,但看他这么认真,便柔声安慰:“慢慢来,一点一点学。”
这时,容昭又偶然翻到一份弹劾陶家门生的奏折。
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把奏折合上,神色慌乱。
“怎么了?”陶书宁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
容昭把奏折藏在最底下,强装镇定,“只是一些无聊的奏章。”
他越是遮掩,陶书宁越是担心。
在她再三追问下,容昭才不情愿地透露,有人在上奏折弹劾她的父亲。
“怎么会这样?”陶书宁皱了皱眉。
容昭连忙安慰她:“姐姐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陶家的。”
他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只是现在朝局复杂,有些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露出疲惫的神色:“要是姐姐能常常在身边提点我就好了。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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